這個蒼生有毛病

第25章  誰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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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中,席歡顏來到了村邊,天上月色清淡。

她是憑那些構不成證據的猜測一個個去拷問那時的幸存者,驗證真假,還是無能地站在這里,用“沒有證據”來搪塞自己。

微風中她似乎又有那么一絲明悟,誓妍老太會阻止她,大概是看出了她性子中的那份冷漠。

如她所說,她不需要邏輯,也不需要證據,在那絲懷疑的驅使下,她好像根本沒有考慮過常人的方式,腦中只有一個計劃,便是從那幾個人中最弱的下手,拷問他、折磨他,直到消除自己的疑惑。

就算是她多疑了,冤枉了無辜者,她想她大概也不會愧疚。

這不正常?

席歡顏心中生出了一絲搖擺。

盡管如此,她還是按照原計劃,先去二叔家看了看,見屋中漆黑,細軟也沒了,神色稍霽,既然二嬸已離開,就不用擔心牽累她了。

在去席穹中家的路上,席歡顏路過了席誓荀的家。

她定了定。

席誓荀半躺在臥榻上,瞧著這翻窗進來的小孩,沒有太過震驚,只是眼神中流露出一絲復雜,“過來坐坐。”

他拍了拍榻沿,遲緩地從枕頭下摸出一個荷包,哆哆嗦嗦地取出兩塊有融化跡象的黑糖,“甜的。”

席歡顏接了過來,往嘴里放了一顆,平淡又含糊不清地道,“那天,誓妍老太太看見他們幾個在獵人屋外挖坑埋尸體,他們也看到了她。”

席誓荀:“屋外沒尸體。”

“就是屋下那些。”席歡顏把糖嚼碎,終于能好好說話了,“轉移尸體,這明顯是心虛的行為。”

席誓荀把荷包重新放到枕頭下,靠正身子,“那天雨大,他們可能是怕尸體被沖出來,辱沒了逝者。”

他在她開口前喊了聲“娃兒”,聲音蒼老而不失威嚴,“你娘他們為村子犧牲,是英雄,席告水等人固然有錯,但也情有可原,要讓食靈異魔的消息傳入村子,村中定會大亂,你想看著你娘拼死保下來的村子再次遭殃嗎?”

席歡顏實話實說,“不想。”

她和大部分村人無冤無仇,閑得慌才盼他們遭殃,可同樣,她對大部分村人沒有感情。

席誓荀卻以為自己得了應和,臉上泛起潮紅,激動道,“誓告蒼三代出了三個源師,結果一個叛族而去,一個英年早逝,村子不能失去這最后一個源師,更不能將沒影的事扣人身上,讓人心寒!你以后不能再提獵人屋的那件事了,對你好,對村子也好!”

“你講了那么多,一次都沒跟我對視。”席歡顏把第二顆糖放進嘴里,“我走了。”

她翻窗離開,落下的窗關住了老人的呼喊。

深夜,云遮月,村子在熟睡。

席穹中沉醉在黑甜的夢鄉里,做著金迷紙醉的夢,只是他出身所限,夢里的奢靡極限僅是多擁有了兩間木屋,腰間別了一袋銅幣。

得意沒多久,天上突降亂石,砸毀了屋子,他一頓哭天搶地,又被人搶走了錢袋。

席穹中氣醒了,醒來發現眼前一片黑,口里塞了一團什么東西,外頭還有一根布條勒嘴,而雙手雙腳被反剪于身后,緊緊地捆綁在一起,像一只搖晃的船。

“醒了?”

黑暗中有人道,“我本來想把你的手腳捆在前面,像村里屠夫殺豬時那樣,但想想,折身后也許更能讓你歡喜。”

迷蒙被驚恐取代,席穹中發瘋了般扭動身子,可惜無濟于事,他被捆得太結實了。

靴跟與地面接觸的清脆響聲在耳邊響起,那人蹲了下來,揪住他的頭發,迫使他抬起頭。

他努力睜眼,眼皮卻與布料摩挲,他陡然意識到不是天太黑,不是沒點燈,是他的眼睛被蒙起來了。

一抹冰冷貼上他的脖子,涼得他打了個哆嗦。

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席穹中心里的怒吼表于外,變成了柔弱且驚恐的嗚咽。

這讓席歡顏些微感懷,她將刀刃從他的脖頸上輕輕劃過,滲出血線,“我娘第一次讓我幫她殺雞的時候,我握著它溫熱的翅膀,清晰地感受到了它的掙扎,這種感覺很神奇,你想幫我溫習一遍嗎?”

席穹中知道她是誰了,復仇!她來復仇了!那個小孩來復仇了!

他瘋狂地搖頭,淚水滲透了蒙眼的布條。

“或者你還有一個選擇,把除魔當天的事,完整的、詳細的、真實的,跟我復述一遍。”

席歡顏解開布條,拿下了幾乎塞到他喉嚨里的布團,靜等他表演,可他的理智仿佛決堤了,哭著用最兇狠地語氣威脅著她,臟話不斷。

席歡顏沒再說話,她將捆縛他手腳的麻繩扔過木梁,握住垂下來的一端,把他吊了起來。

余光望見角落的面盆架上有只銅盆,她走過去拿了,想想又覺得缺了點什么,出門舀了小半盆水,回來放地板上,席穹中脖子上滲出的血珠,大致能落到盆中。

她記得她娘說,殺雞放血時,如果不加水稀釋,雞血的口感會硬,當然,她對人血沒興趣,只覺得這樣做,流程比較完整。

麻繩勒著手腳,手腳墜著沉重的軀體,濕黏黏的液體在下頜流淌而過,微微一仰頭,喉間撕裂般地痛。

席穹中崩潰了,他停下咒罵,開始討饒,斷斷續續地訴說著那日的經過,講到風過崖時,他停滯瞬息,“族長救了我們,我們回程遇到大雨,到獵人屋暫避,醒來那二十一人都死了,只剩下我們!

蒼勝叔家的小花就是這種死法,族長說我們是遇到食靈異魔了,那不是我們能對付的,為了不引起恐慌,我們就將人埋了!我們的做法是對的,只有這樣,村子才能保持安穩,直到我們找到新的安居之地!”

“你放了我,我不會告訴其他人的,我們就當今天的事沒發生過!”

寂靜的空間里除了他的哀嚎,別無響聲。

等了許久,他感覺吊著他的繩松了,他正被緩緩放下來!

席穹中欣喜若狂,腦中被恐懼壓制的恨意復蘇,只要他安全了,他一定要族長把她綁起來,碎尸萬段!

但頭皮一緊,他再次被迫仰起了頭,也打斷了腦海里的臆想。

他甚至錯覺因為這一仰頭,喉嚨上的傷口撕得更大了。很快,他這一錯覺變成了現實,那冰涼的刀刃惡劣地擠進了他的傷口,一點點加深,磨得他頭皮乍涼,渾身虛弱,下邊印出大片濕跡。

席歡顏夸獎道,“你配合的不錯嘛,沒有亂動就對了,我也是第一次干這事,就怕下手重了,把你喉管割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