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圖譜的概念再次被白揚柯提起,這回具體到了如何構建圖譜。
席歡顏聽得一知半解,想問也不知從何問起,朝霖等人發問卻特別積極,顯然他們的修煉進度都卡在這一步上。
她將這些問題和答案都記下,以備在實踐中揣摩。
等時候差不多了,白揚柯讓他們盤坐冥想,體悟各自煉神訣中的真意,感應源力的存在。
席歡顏入法樓的那天便將撼靈觀想法背下了,空閑時常在腦海中推敲觀想法中的文字意義,有所得。
此次一入靜,碎音盡消,雜念皆去,回歸本真,也無肉身也無萬般欲,是為“靈臺拂塵埃,識我未生前”。
又一言,“坐觀身后法,推門見天地。”
知曉了出生前的本真之我,明白了死亡的意義,會看見新的天地。
這兩句說得輕巧,做起來難,年紀輕輕,誰看得透生死這樁大事。
席歡顏曾為此輾轉反側,也曾為此詢問過師長、翻閱過至理名言,卻發現生死之說,或深刻或淺薄,多如牛毛。
正應那句話:道理我都懂,但我做不到。
為什么做不到,因為那不是她的道理。
說悅生惡死,可她并不害怕死亡,它如生一樣,是自然常態。
說看淡生死,人生如夢,可她的生很重,她的死也很重,真真切切,每一刻都珍貴萬分。
說睜眼生,閉眼死,一輩子都在這生死的循環中,確有幾分味道,可總覺缺了點什么。
席歡顏審視自己有限的記憶,揣測自己的每一個想法,隱隱有感,始終不得。
偶然遞出一枚金幣滿足口腹之欲,乍悟,她的生死就在它的兩面,她的生即是死,她的死即是生,她時時刻刻生,也時時刻刻死。
她的生死是一體的,它們在她的眼里并無二樣,她看重這一瞬的生,卻也可以在這一瞬死去,因為她的每時每刻,都遵她所愿,不摻一分虛假。
默念四句法訣,她感應到了來自靈魂的力量,意識仿佛從霧里游過,微涼的濕意沾滿了身。
席歡顏睜開眼,看著干凈的手掌,輕輕揮動,好像有風隨行。
白揚柯心中輕咦,其他幾人能調控源力很正常,他們本就止在源力的初步感知上,沒有進一步接觸到靈魂圖譜領域,然這位年輕的東君是真正的初學者,十天學會冥想也就罷了,一個時辰就發掘出了自己的源力?
她見她又要閉眼入靜,開口,“切勿急躁,這段時間先熟悉自己的源力,掌控它,再去構建圖譜。”
“連昆。”白揚柯叫起皺著眉發呆的圓臉男孩,隨意指向巖壁,“你來朝這里打一拳。”
她又讓席歡顏站在近側,仔細觀察。
課室就是山中洞廳,原汁原味,一點棱角都沒有修飾,席歡顏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壁上如山脈般的起伏線條,肉拳砸下去,手恐被割破。
然而連昆提拳打去,壁上竟被打出了白印。
連昆偷偷看了眼神情嚴肅的東君,暗惱自己力氣小,沒打出水平來,提起運力,咬牙又砸下一圈,這回巖粉撲簌簌,留下一淺淺的拳印。
席歡顏看得更清楚了,那拳頭離墻壁毫厘時,壁上的痕跡已經在生成了,所以......這毫厘之間是源力?
她舉拳打去,指關節疼得厲害,洞壁上卻連粒灰都沒掉。
白揚柯道,“明白了嗎,你的源力一點也不聽話,怎么指望用它們構建圖譜?”
“謹記教誨。”
一點就通,她果然很會教人,白揚柯對自己和席歡顏都很滿意,揮手讓連昆坐回去。
連昆:......作為教學素材,我也許可以反抗一下。
“講席,我也有問題,我的源力運用很自如了,為什么還是無法構建靈魂圖譜?”
“你忘了我說的嗎?”白揚柯語重心長,“建立靈魂圖譜需要足夠的源力。”
連昆豁然開朗,騰紅了臉,他問這個問題是在自取其辱嗎?
心慌慌的連昆瞥向席歡顏,希望她聽不懂這段對話。
席歡顏注意到他的視線,不大確定,“再接再厲?”
連昆想原地去世。
回舍的路上,他壓不住傾訴欲望,跟同行的三人道,“你們看見沒,短短時間里,東君就觸到源力的邊了,我還死活建不出靈魂圖譜,要是這么快被拍死在沙灘上,我還不如淹死在羊肉湯里。”
“放心,羊肉湯淹不死你。”謝離拳敲掌心,“不過我冥想太投入,倒沒注意到東君的進度。”
王鐘不以為意,“有什么好奇怪的,她是公爵的女兒,不可能開課后才接觸煉神訣,肯定以前就研習過了,今天碰巧入門。”
朝霖另有思量,“公爵到現在都沒有安排青鋒團的營地,青鋒團處境堪憂,我以為,我們應該和東君打打交道,如果東君有意加入青鋒團,那么無論從哪個角度說,青鋒團都還能存在下去。”
謝離深表贊同,“我也早有此意,就是沒好意思說,講實話,經歷那場風波后,青鋒團所有人都該沉下氣來,握手言和,事實卻是,沖突雖沒再發生,但我們這群官將子弟抱得更緊了,以無聲的暴力,割裂了青鋒團。”
她問其他三人,“你們真想繼續跟著其他青鋒兵聚堆耍排場?”
“你這是忘恩負義。”王鐘眼神帶著兇意,“別忘了,當時我們初入青鋒團,那些平民是怎么排擠我們的,要不是昌燎接納了我們,帶著我們訓練,我們會好過?”
“我沒有忘記,我如今仍記得,我是怎樣在心中發誓,要把他們重新踩入泥沼的,可我也知道,我們會遭到排擠,是因為團內早就存在的對立之風,時間越久,我也看得越清楚,在同一個團內以暴制暴,無異于自取滅亡。”
“你們......說這個干嘛。”連昆看了看周圍,“昌燎大哥挺好的,我們要是遠離他,不就成背叛了嗎?”
謝離止不住笑,笑完又感空虛,“我已經不大清楚青鋒團的榮耀來自何處了。”№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