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寧覺得,李建成的悲劇始于那一刻,就是李二陛下的箭進入到他身體里奪取他生命的那一刻,在那之前,他絕對是一個成功的人,因為沒有人會懷疑他不能夠成為大唐帝國的下一任皇帝,但是就是那支箭,改變了這個男人的一生,也終結了這個男人的一生。
蘇寧不知道李建成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史書不可信,尤其是關系到李二陛下切身根本利益的那一段篇章,李建成的形象一定是被李二陛下抹黑了,所以史學家最為詬病李二陛下的就是李二陛下篡改史書,掩飾了自己殺兄奪位的根本原因,把一切的罪責都推到了李建成的身上。
其實如果李建成真的是一個不仁不孝的卑鄙小人,為何能夠在李淵閣下還有文武百官的面前保持九年穩如泰山的太子地位?為何不會在登上皇位之前把最嚴重的威脅,李二陛下給鏟除呢?蘇寧一直很奇怪史書當中保留下來的一個細節,或許是李二陛下為了自己而留下來的,但是那個細節卻正好給了后人無盡的猜想,通過腦補,大體還原了但是真正的情況。
魏征勸說李建成殺掉李二陛下,要在李建成登基之前掃平一切危險,營造一個可以迅速穩定下來的局面,而不會在他登基之后還要面對一個軍中權威甚高的李二陛下這樣一個絆腳石,李建成拒絕了,蘇寧不知道李建成當時是一個什么樣的心態,是出于什么原因,是考慮到親情還是歷史的評價還是出自內心的不愿意傷害親人,亦或是覺得自己已經穩操勝券不需要多此一舉;這一切都無處追尋,誰也沒那個能耐把李建成復活再去問他當時的情況。
什么李建成要殺掉李二陛下之類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已經無處追尋,眼前,蘇寧看著李二陛下一臉想要吃人的表情,就知道這件事情觸動了他內心深處最不愿意想起的事情,并且已經激起了他的殺心。他或許萬萬沒想到,他自認為已經被他斬草除根的李建成,竟然還有余孽在活動,竟然還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在他的臥榻之側!皇宮里面!
蘇寧真的是為這些地下反抗組織的勇氣感到驚訝,還真的是把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個倒地運用到了極致,那些賊人當中肯定有李建成的舊部。一定知道李二陛下,乃至是李二陛下的相識,比較了解李二陛下,看透了李二陛下自大的心理,才會做出這般舉動,把一處據點設在李建成舊日的宮殿中。還真是大膽啊!
所以這股子濃烈的殺氣也就找到出處了,蘇寧不覺得奇怪,相反還很理解,這種情況下要是沒有任何的觸動,蘇寧反倒覺得奇怪了。
李二陛下揮揮手屏退了王德,盯著蘇寧說道:“你的判斷應驗了,宮中的確有這樣一個地方。長時間荒廢,無人看管,還有松樹的存在,你覺得,這件事情是不是巧合?”
看來李二陛下還有一絲希望,希望自己的判斷是錯的……
蘇寧明白這件事情雖然牽扯到了李建成,但是只要自己不問起,李二陛下不說起。自己就裝作不知道,只當那是普通的叛亂行為就好了,再說,這件事情也和自己息息相關,屬于不得不關注的事情,否則蘇家命運堪憂,那些賊人十有是看中了白糖的高額利潤。想得到這個,那么,是有內奸嗎?
于是蘇寧搖搖頭:“九成的可能不是巧合,因為正常情況下。陛下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這些賊人就在陛下的身邊,就在皇宮之內,所謂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這些人深諳人心,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才會如此有恃無恐。
而且從犯案時間來看,除非我們可以在長安城外尋找到一個晚上就可以抵達的有松樹的地方,才能減少這里的問題,但是,徐縣令也說了,從長安城外抵達永寧坊最近的松樹所在地,一個晚上,就算再加上一兩個時辰,如果沒有腳力,是完全無法抵達的,按照這個思路,只有那座宮殿是最可疑的,就算還有其他的地方,陛下,難道不應該檢查一下嗎?”
李二陛下默然無語,而后點點頭:“你說的很對,王德,馬上開始全面檢查!”
王德應諾,蘇寧立刻出言反對:“陛下,斷斷不可打草驚蛇,萬一驚動了藏于暗處的賊人,那可真的就是大事了,如今敵在暗,我在明,我方處于不利的態勢,更別說皇宮中多有老弱婦孺,都是貴人,傷著一個都是大事,不能懈怠。”
李二陛下眼睛一瞪:“難道就放任賊人胡作非為不成?!到底我是皇帝還是他們是皇帝?!”蓬勃的怒氣迎面撲來,蘇寧一陣郁悶:“陛下,您當然是皇帝,但是您也要為宮人考慮一下,萬一賊人狗急跳墻,傷的不是一兩個人,皇宮遇襲,可不是小事。”
李二陛下一愣,而后咳了兩聲,點頭道:“咳咳,王德,不可輕舉妄動,蘇寧,你覺得,我等應該如何作為?”
蘇寧說道:“不如就來一次宮內宮殿的大清洗如何?陛下可以宣布下去,宮中宮殿多有久未住人之所,骯臟不堪,甚是影響皇家聲譽,所以要舉行一次大清洗,把宮中無人的宮殿都給清洗一番,而且第一個目標還不能是那座宮殿,不能讓賊人注意到我等之目標是那座宮殿,而要從其他宮殿開始清洗,然后再清洗那座宮殿。
清洗那座宮殿的時候,臣隨便找個理由隨之進入,去查看一下有沒有要注意的地方,想必那些賊人不會就此察覺我等真實意圖;更不會想到,案件才發生一天,我等就可以順藤摸瓜,找到那些賊人的藏身之所!更重要的是,陛下,這些賊人應該不止只有一處藏身之所,宮殿中的或許只是一部分,應該還有一部分,所以在完全確定之前,還是不能打草驚蛇。以免賊人狗急跳墻,危害長安。”
李二陛下贊同的點點頭:“不單單是賊人不會想到,我也不會想到,大理寺的老手做起這些事情來也不見得比你快。”
蘇寧一愣,隨后訕笑道:“陛下過獎了,所謂不在其位不謀其政,臣只是做好本職工作而已。”
李二陛下說道:“你還讀了《論語》?嗯。看來還是下了幾分功夫的,做官就要多讀書,多明白一些道理,雖然你以前也懂得很多道理,但是還是沒有讀多少書,先賢之書還是有不少東西值得我等借鑒和學習的。你看來也大有長進,以后若是放在大理寺,或許也是不錯的選擇,你當真想上戰場,不想在朝廷當中任職?
你蘇家人丁單薄,只有你與你大兄蘇烈,蘇烈已然是軍伍中人。按照國朝律例,你其實不必參軍,一門兩子總要有一人延續香火才是,國朝還沒有到需要把所有壯丁都送上戰場的地步,你以為呢?”
“陛下用人之術高明,陛下以為臣在何處可以最大程度的發揮臣的能力,臣就會去何處任職。”蘇寧還是打了個哈哈,其實到底去什么地方任職蘇寧也不知道。但是唐人尚武,對于軍功甚重的大唐而言,最好的選擇還是軍隊里面,之前蘇寧還對軍權有些抵觸,但是如今看來,軍隊里面才比較安全,算了。想這個干什么?車到山前必有路,還是讓李二陛下去煩神吧!
李二陛下嚴肅的點點頭,而后恢復了嚴肅的面容:“查清此案刻不容緩,事關國家社稷之存亡。不得不重視之,但是根據你之看法,此事目前不宜外傳,還是要謹慎待之,就讓長安縣令徐治繼續探查此案,你在暗中調查此案,我會立刻吩咐下去宮中大清洗,而后再去調查一下那座宮殿是什么情況。”
蘇寧一拜:“臣遵旨!”
從皇宮里面出來,蘇寧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伴君如伴虎,古人誠不欺我,李二陛下還不是一只老虎,是一條龍,九天巨龍,自己不過是一直未長成的幼崽而已,要不是這些余孽已經把觸手伸到了蘇府,威脅到了蘇家人的安全,蘇寧才不會管這個事情。
但是現在想不管也不行了,確定了皇宮之中真的有這樣一個地方之后,蘇寧也確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家中有那些余孽的眼線,奸細!若不是如此,那些人無論如何也不會知道王虎制糖工人的身份,還有,那些人到底是如何知道的,通過什么渠道,倒地是制糖工人內部的問題,還是外部的問題呢?
蘇寧找不到合適的解答,因為在那之前,在酒樓開辦之前,白糖已經開始制作一段時間了,那一段時間沒有事情,偏偏就是在酒樓開辦之后才知道這件事情,他們既然知道白糖的價值,應該會早早的動手,而不用拖到這個時候,這件事情還是應該更早一些比較好,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這些家伙沒有早早的動手呢?
到底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如果是故意的,目的是什么?早早的動手有好處,一早就打入蘇府內部的話,他們應該知道不僅僅是白糖,自己還掌握很多可以賺取高額利潤的東西,比如桌椅和折扇,他們應該已經知道了,完全可以得到,為什么,還要大費周章的把王虎的妻女抓住,威脅王虎,甚至還要殺了他?
王虎的尸體上,那個地方很讓蘇寧在意,如果沒有經歷的話,是不可能會出現那個模樣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這個王虎到底是什么人?他絕對不僅僅只是一個農民或者制糖工匠。
如果是無意的,那么……
奸細,到底在什么地方?
蘇寧萬分頭疼的當口,也不知在何處,在一片漆黑當中,一束不知從何處透入的光照射在一雙眼睛上,不一會兒那雙眼睛動了一下,再一會兒,那雙眼睛睜開了,或許是太久沒有看到光,這雙眼睛只是剛一睜開就閉上了,過了一會兒,這雙眼睛睜開了一條縫,瞇著那束光,喃喃自語道:“我,還活著?”
小夏子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剛一醒來,只覺得這束光線實在是太過刺眼,所以想要挪動一下身子,但是他發現渾身無力,而且酸痛,根本動不了,他又想伸出手,攔住這束光,想讓眼睛好受一些,但是讓他驚恐的是,無論如何,他都無法伸起自己的手,擋住這束光,他似乎根本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身體。
發生了什么?這里到底是哪兒?我怎么了?對了,我是發現了王叔不對勁,然后跟著他,一路跟著他,跟著他進了地道,進了地道之后呢,然后,然后一直走,一直走,走到盡頭了,王叔爬了上去,自己也跟著爬了上去,然后,然后……
“啊!”一陣鉆心的疼痛感突然襲來,小夏子不由得大聲喊了出來,伴隨著這樣一聲痛呼,一扇門被從外面推開,強烈的光線射了進來,黑暗被驅散了,一個看不清相貌的人影站在了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