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方面和江面上徹底清除了所有的賊人,而張亮所部所進行的瑯琊王氏老巢清除行動也以最快的速度展開,雖然都是水兵,不過一個個在陸上打仗也很兇狠,更別提王氏主力都被調走,只剩下一個空殼子和老幼婦孺還在那兒,但是當地官府和王氏勾結在一起,致使王氏一家婦孺全部出逃,攻占了王氏祖屋之后,只剩下一屋子等死的奴仆。
親自統兵的張亮大為惱怒,繼而意識到官府的有意拖延,一怒之下下令將瑯琊縣府官員全部斬殺,找了一個當地百姓帶路,一路追著王氏婦孺而去,在一座山腳下把山團團圍住,然后帶兵放火燒山,當地久未下雨,氣候干燥,火勢很快增大,走投無路的王氏婦孺四散奔逃,被以逸待勞的張亮全部活捉。
而廬江城里面,親自己作為誘餌的蘇寧也在當天晚上體驗了人生中最驚險的一晚上,大概有七八百黑衣賊人將蘇寧的住處團團圍住,猛攻蘇府,蘇寧指揮三百衛隊利用府中的所有設施頑強抵抗,使之未能進入府門一步。
“二郎,賊人攻勢甚是猛烈,我等估計難以抵擋,還請二郎早作打算,選擇一條路供我等突圍,否則再拖延下去,情況會非常復雜!”張龍拖著一條受創的臂膀向蘇寧進言,蘇寧走到他面前蹲下,問道:“手臂受創了?”
張龍把傷臂往背后縮了縮:“不小心被賊軍傷了手臂,不礙大事,屬下還可繼續戰斗!請二郎放心!”
蘇寧拍了他的腦袋一下:“少廢話!把手伸出來!先生,把繃帶拿來!”
崔孝義把蘇寧準備的繃帶拿了過來,給張龍把受創的左臂包扎了一下:“跟著我那么多年了,也是府上的老人兒了。又不是第一次打仗,還那么容易受傷,要是以后再把你帶到戰場上。你還不得給我來個馬革裹尸還?多大的人了,也不知道長點兒心!你不怕你家兒子沒了爹啊!”
一頓訓斥外加一次包扎。張龍眼中噙淚,卻沒說別的,只是笑道:“二郎,且不說屬下的事情,這外面的賊人太多了,是不是,快點撤退啊……”
蘇寧又在他頭上來了一下,怒斥道:“我打仗什么時候撤退過?!沒有撤退這兩個字。把這個拿著,等咱們府門被攻破了,賊軍全部都進到咱們的院子里面,就把這個對天放了!聽清楚沒有?!”
張龍接過蘇寧遞過來的那支信號彈,不由得有些愣神兒:“二郎,這……”
蘇寧再給他來了一家伙:“少廢話!快去!”
張龍點點頭,轉身沖了出去,屋子里面又只剩下蘇寧和崔孝義兩個人,崔孝義看著不緊不慢收拾著藥用品的蘇寧笑道:“二郎可越來越有大將風度了,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真大丈夫也!”
蘇寧回頭白了崔孝義一眼:“屁!什么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就是有那也是給嚇傻了,要不然就是習慣了。要不然都是裝的,你特么的以為我現在心里很平靜,一點兒都不怕嗎?誰告訴你的!老子都快嚇尿了!!”
崔孝義聞言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老奴還以為二郎當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之人,沒想到二郎也有膽怯的時候,哈哈哈!”
蘇寧站起身子,沒好氣的說道:“給外面的人打好招呼沒?要是咱們放了信號彈他們還不來,那咱們可就沒地兒逃了啊,全都得交代在這里,你不想家人我還想呢。兒子女兒才多大啊就沒了爹,我可是個負責任的父親好嗎?我可不想一出來就回不去了。我還沒活夠呢!你可不許害死我啊!”
崔孝義笑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好一會兒才緩過來。抹了抹笑出來的眼淚水,繼而說道:“哎呀,二郎啊,可要笑死老奴了,哈哈哈哈,放心吧放心吧,梅嶺駐軍都是精銳甲兵,否則不會被皇帝放在長沙城戒備嶺南的,嶺南人多能打皇帝心里是有數的,這支軍隊你就放心吧!”
蘇寧坐回了椅子上,一口喝干了杯中酒,喘了口氣罵罵咧咧道:“次奧,早知道當誘餌那么擔驚受怕就不當了,老子算是明白那些當誘餌的是多么凄慘了,死了都沒地兒說理去,一句為國捐軀的光榮烈士就沒了,人都死了要光榮有毛用啊!又不能當飯吃又不能當酒喝!唉,我說,老崔啊,你說會不會有一支箭這咻的一下射進來,然后我就死了?”
蘇寧盯著紙糊的窗戶,似乎有些不放心:“龐統多聰明一人啊,就死在一支流矢下,你說,射死龐統那家伙知不知道是他射死了大名鼎鼎的鳳雛啊?反正肯定不是張任射死的,要不然史書上肯定寫,估計是被個無名小卒無意間放了一箭給射死了,他自己個兒都不知道!
你說這龐統死的多窩囊,人家要么是被養由基射死,要么是被李廣射死,要么是被黃漢升射死,都是大名鼎鼎的神射手,死了也好說我是被誰誰射死的,人家是神射手,我雖死猶榮啥的,你說這龐統聰明一世,怎么就被一支流矢給射死了呢?死了都不知道是誰干的!”
崔孝義笑瞇瞇的打趣道:“難道二郎覺得自己也會被一支流矢射死,然后不知道是誰干的,到了閻王爺那兒都沒地兒說理去?”
蘇寧很慎重地點點頭:“這冤有頭債有主,死了也要知道是誰干的吧?要不然死的多窩囊?這冤魂不散啊,就算死了,也要轉世投胎吧?這二十年后還是一條好漢啊,要是沒法兒投胎,那豈不冤枉,不就成孤魂野鬼了?還是做人好。”
崔孝義也坐在了椅子上,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仰頭喝干道:“這話說的也是,冤有頭債有主,要是不知道自己被誰殺了,這死了還真沒地兒說理去。太冤了啊,不過,二郎啊。據老夫觀之,您可是大富大貴之相啊。沒那么容易死的,您不也說了嗎,走到今兒個,不僅僅要有膽氣,要有智謀,還要有運氣,龐士元運氣太差,您也不一樣。運氣好啊!”
蘇寧得瑟的笑了笑,又喝干一杯酒,笑道:“哈哈哈,說得好,說得好,就沖你這句話,當浮一大白!哈哈哈哈!來!干!”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和崔孝義碰杯,一起仰頭喝干杯中酒……
外面的喊殺聲更大了,蘇寧和崔孝義都被這喊殺聲給吸引過去。崔孝義不由得感慨道:“這一晚咱們經過的這個事情可一定要記錄到史書里面啊,二郎,回長安以后。找到史官把今晚的事兒給他說上一說,記在二郎的列傳里面,傳于后世,后人讀到蘇二郎在千軍萬馬襲殺之夜猶自大笑飲酒不止,談笑自如,定然是一樁千古美談啊,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崔孝義說著說著就唱了起來,蘇寧哈哈大笑道:“什么什么啊,不都和你說了嗎。我這心里頭啊,嚇得跟什么似的。都快尿褲子了你還不知道?!你這老家伙自己也嚇得夠嗆吧?這還好意思跟史官說,讓他記下來?給后人讀?你臉皮厚。老子的臉皮薄,受不住,他娘的一個怕死鬼給后人說成是蓋世英雄,這他娘的算什么史書?
程知節和尉遲恭兩個老響馬已經給說成是大英雄了,李世績那個老狐貍也給說成是豪杰了,就是皇帝那個自戀狂都給說成是千古一帝了,你還指著史書里面有什么是真的?寫出去也沒人信!徒增煩惱而已!老子這輩子也就這一回,打死也沒有下一回了!沒有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雖然不知道自戀狂是什么意思,不過崔孝義依然很欣賞蘇寧這段話:“哈哈哈哈哈,二郎啊二郎,既然都知道這是書都是胡說八道,給帝王將相寫傳記,那蘇侯爺也算是帝王將相一個級別的,別人都說,你干什么不說,誰不想青史留名,誰不想流芳百世,那些個響馬反賊都死皮賴臉要做英雄,二郎為何不做?!”
蘇寧哈哈大笑不止,笑累了,舉起酒壺就大口大口地飲酒,崔孝義也舉起酒壺大口大口飲酒,正在此時,兩支箭一前一后射穿窗戶紙飛了進來,接著一聲尖銳怪異的爆炸聲響起,外面的喊殺聲更加劇烈了,蘇寧放下了酒壺,崔孝義也放下了酒壺,兩人互相看了看對方,繼而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崔孝義兩條大腿根的中間插了一支箭,再往前幾厘米就是崔小義的位置,而蘇寧位子后面的那屏風上插著一支箭,箭尾猶自顫抖不止,看那個位置,估計是貼著蘇寧的腦袋頂飛過去的,把蘇寧束發的夾子射沒了,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撒了下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喲,哎喲,哈哈,笑死我了,笑死我了,老崔啊,哈哈哈哈哈,你,你這,你這運氣真不是一般的好啊,哈哈哈,再往上一點,再往上一點,你猜猜,那是什么位置?哈哈哈哈哈!哎喲,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蘇寧捂著肚子笑成了一團,崔孝義也毫不畏懼的反笑回去:“哈哈哈哈,今日一見二郎這張臉,就知道配上長發飄飄,二郎這大將軍也是極為適合做女子的!哈哈哈哈哈哈!”
兩人都笑累了,外面的喊殺聲也更大了,戰況更加激烈,蘇寧都能隔著窗戶紙看到很多火把轉來轉去的。
蘇寧站起了身子,站在了掛著戰甲的架子前面,對崔孝義說道:“為我穿甲。”
崔孝義走到蘇寧身后,幫蘇寧把戰甲穿好,說道:“二郎,到外面可得小心著點兒,大軍很快就趕到了,這個時候要是沒命了,可不劃算。”
蘇寧笑道:“老子什么時候做過虧本的生意?和這些家伙更沒得說,做什么生意?直接打就是了,打完了搶,一本萬利,放心吧,兩支箭都沒要了你我的命,我們還沒有防備,這就意味著,今天的氣運,在我這兒!
那史皓辰和我都了那么久了,一直都沒見到他長什么樣兒,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太監,現在既然有這個機會,怎么能錯過呢?老崔,你就在這兒等著我,別亂跑,想喝酒的話那兒還有,別亂跑,就坐在那兒坐著,那里安全,要是亂跑的話,指不定下一箭就沖著你那命根子去了,那可就不關我的事兒了,記著了沒?”
崔孝義笑道:“是是是,老奴遵命!二郎,好了!”
蘇寧動了動身體,拿著自己最擅長使用的大槍,走到門前,一下子把門打開,看著外面激烈戰斗的一群人,大喝一聲:“蘇寧在此!誰敢與我決一死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