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所有人都進入了夢鄉,盡管他們睡得并不踏實并不安穩,但還是睡了,睡眠作為一種生理和心理上的雙重需求,幫助人類恢復體力,并且幫助人類過他們所不喜歡的黑夜。<冰火#中..
軍營中的火把還是亮堂堂的,時不時的會有一支巡夜的隊伍舉著火把警惕的望著四周,因為最近發生的事情,所以所有巡夜士兵都是全副武裝,絲毫不敢懈怠,士兵們睡覺的時候也被要求至少穿著輕甲,武器和頭盔就在身邊,一旦發現敵襲,可以在一炷香的時間內組織有效的抵抗和反擊。
整個軍營里面,防衛的力量分配也是有規定的,作為軍中主帥和重要將領的蘇寧、張亮和張士貴人有足夠的守夜力量保護他們,不過這個時候,無論是蘇寧還是張亮還是張士貴的軍帳都是黑燈瞎火且只有兩個士兵在站崗,這并不符合常理。
自然的,所有一切看似不合常理的事情總能夠從一些地方找到它合理的解釋,而這件事情的合理解釋就是這個主要將領和他們的護衛力量,都集中在了一個所有人都不愿意靠近的地區——隔離區。
用來隔離被感染患者和疑似被感染患者的地方,是整個軍營里面人人都害怕的地方,蘇寧他們自然不可能以身犯險,不過這也是不得不關注的事(情,所以在靠近隔離區的一座軍帳里面,個將軍加上一個孫思邈盤坐在一張小幾周圍,桌上放著一壺茶。四個茶杯,一盞明亮的油燈,四個人相對無言。
“這個事情總歸是要面對的,孫先生,你的想法我們也能理解,但是目前的局勢,您也清楚,我們不可能拿十萬人的性命去賭一個基本上無法實現的目標,也不可能為了一零七個人的性命,而至十萬人的生死于不顧。這個道理。孫先生應該會理解的。”沉默了許久之后,張士貴打破了沉默。
張亮也接著嘆了口氣,說道:“要說心痛,我才是最心痛的。那一多個人里面。有十多個都是跟了我許多年的鐵騎。戰功赫赫,隨著我出生入死,要說舍不得。也是我最舍不得,但是我不能為了他們十人而把對于我來說和他們一樣重要的其他千人給置于死地,如果這千人都感染了瘟疫,那我也就可以自刎了,我不配活著!
但是現在,孫先生,現在這一切都還沒有發生,所以我必須要為他們剩下的這絕大一部分人想想,我希望他們和我一樣都能活著,而不是留在這里隨時都可能被感染瘟疫,一旦感染,十死無生,孫先生您比誰都清楚,所以,這也是我們被逼無奈的決定,孫先生,希望你可以仔細的想想。”
蘇寧看著張士貴和張亮都表明了態,便也只能嘆口氣說道:“先生,我們實在是無能為力了,情況的發展出乎了我們的預料,上一次十五個人,這一次直接一人,那么下一次呢?下下次呢?高句麗人的心思歹毒,專門用還能行動的患病之人攻擊我軍,妄圖使我軍士卒也感染瘟疫,一起痛苦的死去,這是我無論如何都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盡管對于他們而言這是非常殘忍的,但是這已經是我們所能做到的限,孫先生,我們實在是沒有辦法在接下來的天里面把對癥藥給研究出來,這是您說的,那么他們這一零七人的生命已經無法保證了,我同樣覺得非常難過,但是為了不讓感染瘟疫的兄弟們再一次出現,我們必須要走,不得不走!”
孫思邈只是安安靜靜的坐著,安安靜靜的聽著,等到個人都說完了之后,他才抬起頭,看了看張亮,看了看張士貴,又看了看蘇寧,最后盯著蘇寧,說道:“那么,蘇侯,你最初把老夫叫來這里的想法是什么?”
蘇寧冷靜的說道:“研究這次的瘟疫,研究出藥物,戰勝之。”
孫思邈點了點頭,接著說道:“那么現在這一切都不重要了,是嗎?”
蘇寧回答道:“比起十萬人的生命來說,這一切都是不重要的,而且,繼續留下來的話,按照我的預計,我們這十萬人全部感染然后死掉的幾率比我們戰勝瘟疫的幾率要大上很多倍,所以,孫先生,我必須要告訴您,我和您一樣試圖戰勝這次的瘟疫,就像上一次的長安瘟疫一樣,但是這一次不同了,我們自身難保。
為了保證我們最大的收獲不被這場瘟疫所毀掉,我們必須要暫時離開這里,離開這里之后,我們還有回來的機會,而如果我們現在不離開,那么以后連離開的機會都沒有了,就不用談及回來這件事情了,所以,孫先生,還請您立刻準備一下,我們準備登船離開,我會留到最后,為這些兄弟舉行最后的葬禮,把他們的骨灰帶回家鄉。”
孫思邈的面色很平靜,聽完這些話之后,他默然無語,良久抬起頭舒了一口氣,說道:“蘇侯,當初,你向陛下建議并且大力支持整合大唐的醫者建立起統一的醫院的時候,是怎么樣思考的呢?是不是想要讓大唐的醫者們聚集在一起,更好的治療世間疾苦呢?”
蘇寧點頭:“就是這樣,沒錯,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一個大唐的民死于有藥可救而無人施救,我不希望看到他們白白的死去,就是這樣。”
孫思邈點頭道:“你是有良知的,有善心的,雖然你是縱橫家傳人,但是比儒家更懂得仁,更會使用仁,老夫甚至覺得如果孔夫的弟是你而不是其他的誰,或許儒家會在那個時代就已然戰勝其他家了,你所做的一切老夫也看在眼里,無論是大興土木還是耗費巨資。無一不是為了姓能安居樂業,生活可以幸福美滿,人人都可以吃飽飯吃上肉。
所以在你向陛下請求要請老夫帶著其他的醫者來這里治療瘟疫的時候,老夫才會馬不停蹄的趕過來,前天夜里才回到長安城,今天中午就出發了,都沒來得及休整,都沒來得及重新整理一下,所有醫者都是如此,就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一是希望可以幫助你。二是因為醫者父母心,遇到傷患,無論他是誰,只要他是傷患。醫者就必須施救。
那面大牌匾還是蘇侯親自書寫的。蘇侯的字。千金難求,我長安總院有一副,實在是蓬蓽生輝。可是,為何蘇侯現在卻要離開這里呢?蘇侯當初說,不希望看到高句麗人全部死光,覺得高句麗人死光對于大唐而言沒有好處,所以才會想要幫助自己的敵人,讓他們都可以活著,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老夫都認為,這是仁義之舉。
但是現在,蘇侯要離開了,不僅僅把高句麗人拋棄了,把一零七個為了大唐出生入死的士卒也給拋棄了,他們還沒死,他們還活著,他們是病人,只要滿足這些條件,老夫作為醫者,就一定要治療到底,不管他是可以活下來還是不幸去世,作為醫者,在他閉上眼之前,老夫必須要在他的眼前站到最后一刻!
之前那個士卒對老夫說,他認識老夫,幾年前在靈州的時候,老夫救治過他,老夫不記得了,老夫救治的人多,平民,士卒,官員,皇族,什么人都有,可是老夫曾經救治過他,現在卻無法再一次的救治他,他的命老夫保過一次,現在卻眼睜睜地看著他死去,他還對老夫說,他難受了,想讓老夫幫他解脫,給他一個痛快的,還把刀給了老夫。
老夫知道,這是軍伍里面過去經常出現的事情,斷了胳膊,斷了腿,就是個廢人了,不想連累同袍,不想連累家人,所以選擇自我了解,或者是已經無法自我了解了,才會請自己最親密的朋友幫助自己,那對于他們而言是一種解脫,因為那個時候活著比死了更痛苦,老夫以前沒有見過,現在親眼見到了,親身經歷了,那是什么樣的感覺,蘇侯,你知道嗎?
作為一個將軍,臨陣脫逃,不顧大軍,這是死罪,是要處斬的,這比戰敗更加可恥,作為一個醫者,同樣也有這樣的罪責,你治不好,是醫術不精,是無可奈何,但是就算你治不好,就算你無可奈何,你也不能離開病患,醫者父母心,就這五個字,這是醫者的信條,沒有對醫術做要求,父母心,父母心,要做醫者,先要有父母心。
老夫行醫數十年,救助過很多人,也沒能救回很多人,但是老夫可以保證的是,和位將軍一樣,位將軍沒有臨陣脫逃過,老夫也沒有,就算沒有辦法救活一個人,也沒有在他閉眼之前離開他的視線,位將軍為士兵和姓負責,而老夫就要為自己的患者負責,老夫是醫者,有父母心,天底下沒有父母會離開快要病死的孩,老夫也一樣!”
孫思邈的話永遠都是心平氣和的,至少蘇寧沒有看到過他生氣,也沒有見到他用平和之外的語氣說過話,不過今天,蘇寧見到了,孫思邈用堅定的語氣表達了他作為一個醫者的信念,無關乎醫術,無關乎生死,乃是一個醫者的信條,醫者父母心,區區五個字,卻是醫者這個身份對行醫之人最大的要求。
張士貴和張亮紛紛低下了頭,不住地嘆氣,蘇寧看著孫思邈,也知道他是死了心了,要說地位,在這里,無疑孫思邈是最高的,雖然他沒有權力,可是如果他不愿意走,除非蘇寧動用強制手段,否則是沒有辦法讓他走的,如果他不愿意走,蘇寧沒有任何辦法勸服他讓他走。
讓他離開自己的病患,這想想也就覺得有些好笑……
蘇寧都覺得自己有些好笑了。
事已至此,再說其他也沒有什么用處了,蘇寧已經把計劃全盤托出,他們所面對的不是一般的敵人,而是隨時都可以在自己死掉的同時拉上很多墊背的移動病原體,他們就是一個個移動的瘟疫,可怕的瘟疫,和他們的接觸,每時每刻都會有感染上必死瘟疫的可能,不過唯一幸運的是,他們是人,還有自我意識,不是沒有自我意識的蘇寧印象中最可怕的那種活死人。
不過要真的出現了活死人,不就是大唐般的生化危機了嗎?雖說這是不可能的,可是他們的可怕和破壞性都不是用詞語可以形容的,若不制定一個周全的計劃,說真的,蘇寧真的不敢保證包括自己在內整個遼東半島十萬漢人的生命,這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