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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一片金光燦燦,采蘩實在不想身處其中,寧可讓冷風吹,和獨孤棠在樓臺扶欄邊,把龐同來找女兒的事跟他說了。(小shuo.hxsk)binhuo
“佩服。想不到為官本份老實的龐大人竟養出這么一個志向高遠的女兒,真是人不可貌相。”獨孤棠隨姐夫羅揚一起來的,但大姐無意看這個熱鬧,留在家里。
羅氏與獨孤氏一樣,在政見上保持獨立,與余氏不刻意走近。但余氏也不會明著得罪這些古老貴族,仍有一些場面上的來往。尤其是今日,完全找來充貴賓席數。與妻子不同,羅揚擅長這些場面事,甚至不少余求那邊的人都和他稱兄道弟。
獨孤棠像他大姐,不是不會,只是不愿,遠遠看著姐夫已經跟一幫“余相黨”喝上,卻一點加入的興趣都沒有。
采蘩笑,“你說龐大人不可貌相,還是龐小姐?”
“我不曾見過龐小姐。”花魁他見多了,長安城里正經的大小姐卻沒見過幾個,“你舅姥爺也夠膽大的,就算他不存歪心思,別人看來卻是明明白白的私奔了。”
“事到如今,我想管也管不了。”采蘩這時看到羅揚那圈里加入了黃煒,“你的將軍雖然和你處不來,卻能和你姐夫把酒言歡,人與人相處真有意思。他和葉姬和好了么?因為他的攪局,煙雨樓也不能往深里查。”
獨孤棠當然不會說其實她才是攪局最厲害的那個,只淡然道,“與煙花女子有什么和好不和好的,余峰不想輸,黃煒幫他贏而已。”余峰才是那晚葉姬的入幕之賓。
采蘩一聽就懂,卻也不多問,“你坐哪兒?”
獨孤棠指了指東面席。反之問她,“你呢?”
“只但愿這么簡單。”獨孤棠才說完。小廝們丫頭們上來領客人們入席。
采蘩看獨孤棠唇動,是小心二字。她點點頭,眸中含笑,分開走了。
眾人坐好沒多久。二十名金刀衛士開道,余求走了進來。人們紛紛站起,高聲道喜。采蘩這邊都是女子,她們站。她也只好站,不過恭喜二字實在不屑得說出口。打著認女之名,實則偷情為奸。她無法茍同。哪怕那個大步如流星的老者面紅若壯年。氣宇軒昂不輸于任何偉男子,但終究這把年紀,家中四代同堂。而且,沈珍珍丈夫活得好好的,又不是寡婦。更可笑的是,這金碧輝煌之下的骯臟事知道的人不在少數,竟然辦得如此張揚。生怕還有人不知道這位“朝廷功臣”的東葛夫人是余求的女人一樣。可恥荒唐到這種地步,謂之無可救藥。
余求入座,眾人才坐,但仍是椅子還沒坐熱,又得站了。因為,沈珍珍來了。在場身份高過她的人多了去了,一身榮華富貴的極致扮相也不至于抬高多少,但余相起身親候。如此一來,官階比余相小的不敢不站,官階不輸余相的要給他面子。
采蘩有點后悔來的時候,與對面一道目光恰巧撞到。向五郎。他和張翼的坐席與獨孤棠不過隔開一張,但她竟全然沒在意。她正猶豫要不要點個頭,他卻冷淡瞥開了視線。大概聽說她和獨孤棠的事,所以死心了?也好。
沈珍珍這一生沒有這般得意的時候。那些平時高過她太多的男人女人們現在都為她站了起來,令她心中暢快淋漓,恨不得仰天大笑。然而,當她漸漸走近采蘩時,看到的只有不耐煩和十分無趣的表情,連一丁點羨慕都沒有。她心里陡然一沉,剎那感覺到一件事。采蘩知道了!知道了她和余求之間見不得光的關系,知道了這一場認親只不過為了掩蓋那樣的關系。雙手緊緊捏在袖中,她聽到自己磨牙的聲音。本書
忍耐!忍耐!沈珍珍在心里告訴自己,就像當初在沈家一樣。采蘩這個小賤人敢覬覦她的未婚夫,還恬不知恥要跟她作姐妹,她嘴里大方應了東葛青云,但心里恨得也是咬牙。那會兒小賤人天天笑得沒心沒肺,可最終還不是讓她整慘了。雖然不知道小賤人怎么逃出來的,但有了再弄死小賤人的機會,這可是雙重快感。就在今日,就在此時此地,她要讓小賤人再嘗痛不欲生!
余求認沈珍珍為義女的過程很簡單,與采蘩認童度夫婦為祖父母完全不可比。余求上座,沈珍珍向他行大拜禮,然后親手敬酒。余求接過喝下,道聲女兒起身。沈珍珍說聲謝義父。既沒有信物,更沒有余氏長老們出面,認親儀式就算完了。接下來沈珍珍給各桌敬酒倒成了今晚最重要的部分。
采蘩與旁邊某位二品夫人有一搭沒一搭說話的時候,要給羅揚和獨孤棠去敬酒的沈珍珍突然對她嫣然一笑。她頓時毛骨悚然,仿佛將要大禍臨頭。因為她記得!在沈府官差押她走時,她不甘,回頭瞪沈珍珍,沈珍珍就回了她這樣一抹嫣然笑。后來她反復想,認為那是惡毒心思得逞的勝利之喜。只要到了必勝的最后一刻,沈珍珍才會流露出真正的自我得意。
沈珍珍一定會在這里害她!且有十足把握!采蘩抿緊了唇,心中掀大浪,神情漸冷。
“肅公大人,獨孤少帥,二位能來,沈氏誠謝,請滿飲此杯。”沈珍珍倒了兩杯酒。
兩人自然喝了,再道恭喜,剛要坐。
“聽說前陣子兆尹府捉拿了一批盜賊,涉及到四年前發生在各地的血案。”沈珍珍聲音有些高,又是令人感興趣的話題,周圍便靜了下來,“當年的案子一直沒有追查到兇手,時隔多年,終于能讓慘死的人們瞑目,給他們的親人一個公道,實在大快人心。這批盜賊還是因獨孤少帥找到了線索,而且親手捉拿的吧?”轉頭看余求一眼。
余求和沈珍珍對視后,徑自喝酒,但他身后的金刀衛退了下去。
采蘩斂目,她相信沈珍珍這時候說得每句話做得每個動作都有目的。
“沈氏嘴拙,不會夸人,再獻少帥一杯酒,以表心中敬意。”沈珍珍又倒一杯。
羅揚哈哈一笑,“夫人若是說到這件事,我倒要貪功一次,就為多喝一杯余相珍藏的佳釀。捉盜賊那天,我也在場。”
沈珍珍愣了愣,隨即恢復笑臉,“是嗎?那當然也要敬肅公大人。”
酒,無毒。
采蘩同喝下酒去的羅揚獨孤棠一樣,心中明了。但是,仍猜不出沈珍珍的意圖。
“只是可惜。”余求開口,“還不及審問,那些賊子就全體服毒自盡。奇怪的是,明明捉到他們之后,衙役們搜得十分仔細,連牙縫都檢查了。毒藥到底從哪里來的呢?”
“這也成謎了。”獨孤棠反問,“莫非丞相大人有了線索?”
“這件案子之前雖不歸我管,但因太多蹊蹺,皇上命我督查真相。女兒既然提到,又正逢朝中大人多在,我們就當個下酒菜閑聊如何?”余求一揮手,歌舞姬們都退了下去。
沈珍珍福身,施施然走回座位,卻再沒看采蘩一眼。
然而,采蘩覺得那不會是功成身退,不敢放松警惕。
羅揚拉獨孤棠也坐下,爽朗說道,“丞相大人,如此喜慶的日子聊血案盜賊這件公事,是不是會沖了喜氣啊?”
“欸,無論何時何地我們都得為皇上著想。”余求說得盡忠職守。
這時候突然說這個案子,其實一點都不自然。但余大丞相說要聊,那就得聊,還得搶著聊,趁機好巴結,說不定讓余相一高興,從此飛黃騰達。于是,但凡知道一點的人紛紛說了起來,很快焦點聚在兩處。一,有沒有內奸。二,為首的盜賊到底是逃了還是抓了。
而聽到這里的采蘩心頭滑過不安。
“義父。”果然還有沈珍珍的戲份,“女兒之所以提起此事,其實是不久前聽見了一些話。本想著是姐妹們閑話家常,不過說些家里瑣事,但發覺得茲事體大,不說出來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沈珍珍的良心是黑的。采蘩靜待。
“有人說,盜賊被捉拿的那日,定國公府的地牢里多了一名犯人。”沈珍珍這話一出,人們交頭接耳。
采蘩剎那領會,沈珍珍這回要對付的不是自己,而是獨孤棠。因為她以為獨孤棠倒了,自己就失去了一切,重新回到悲慘的境地,便可以任她拿捏。
獨孤棠不語,神情不動,似乎國公府跟他毫無關系。
“獨孤棠,照你對京兆尹龐大人的說法,你重傷了那名盜賊頭子,雖然讓他逃走,但肯定活不久。如今,該怎么解釋呢?”余求一下子就直呼其名。
連驚訝和懷疑都沒有,分明都串通好了。聰明的立刻看出這是余相要鏟除異己,畢竟獨孤氏為皇帝最信任的倚仗之一,想要更大的權力,就必須解決獨孤氏。
采蘩不想那些朝爭黨爭,她只知道這是沈珍珍要自己付出的第一個代價——
獨孤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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