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女剃頭匠功夫了得

第九章 唐青去墓地

“下午店休,明日正常營業。”

唐青吃過中飯關好店門,掛出告示牌。

昨天晚上王木匠陰陽怪氣地甩下的那句話讓唐青一個晚上沒有睡好。

“你不聽我的勸,遲早要吃虧!”

躺在床上,唐青翻來覆去思考王木匠的那句話。

“跟他們打不著交道!”

還打不著交道?套那么深了還嘴硬!

可這也不能怪我啊?

我們唐家和李家世代有來往,從祖輩起,李家只接受我們唐家為他們理發。

可人家是剡城數一數二的大戶,你們只不過是剃頭匠。

這個我自己心里有數,除了為他們李家理發,其他一概不過問不來往。

還說不過問不來往?那你還硬充什么大好佬參與他們分家產?

這也是迫不得已啊。

迫不得已?

是呀,祖上有訓示:頭頂大事,馬虎不得,理發理的是人的心、人的情、人與人之間的關系!

如果我當時候不參與進去,不撒謊說家產三個人平分,估計老爺子到今天也入不了土。

好好好,你厲害,你唐青今非昔比,成為剡城響當當的名人了!

你這樣說可有些過了,我要那名頭干嗎?

那伱為什么?噢,我知道了,你是為討好那李雜婆!

我討好她?我討好她還撒謊?你是沒看到她當時候的那副樣子,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剝!

哼哼,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心里的那點小九九。

我心里有什么小九九?

你裝,裝……

我沒裝,我想上廁所……

唐青迷迷糊糊和死去的丈夫說了一夜夢話。

這門婚事雖然由父母包辦,但唐青也不討厭他。

俗話說,一夜夫妻百日恩,普普通通的她與普普通通的他一起過日子三年多,彼此就是親人,自己家里的人。

不知為什么,自從為李老爺子剃陰頭后,唐青夢中全是死去的丈夫,李麗的影子一次也沒有出現過。

唐青得知李麗昨天晚上在大酒店宴請那些“材腳”和居委會劉主任、小王警察、高律師他們的時候,心中失落的要命。

倒不是因為沒有邀請她,她吃不上那大餐。

大酒店的菜肴唐青吃不慣,還是喜歡青菜蘿卜條。再說,那么多人圍坐在一張桌子上吃喝,多不自在。

唐青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失落,反正開始有點恨這個李麗。

李雜婆,你有什么了不起?

你一個人想獨吞家產也是錯,雖然李忠、李誠也不是人!

家產三個人平分不好嗎?今后和和氣氣還是一家人。

李雜婆,我犯不著低三下四來討好你!你本來就沒有正眼瞧過我!

你看不起我就看不起吧,我還是我,該這么做還是這么做!

唐青從理發店出來后,一路胡思亂想,不知不覺來到李爺的墓前。

今天是李爺的“頭七”。

剡城有為死去的人做“七”的風俗,從死去這一天算起,七天為一個“七”。說是要做完“五七”后,死去的人才會真正告別親人而去。

李爺,原諒我吧,我也是為了讓你安心地閉上眼睛。

他們這樣吵吵吵,你不煩,我煩。

我真想不通,他們三個又不缺錢,怎么那么斤斤計較?

李爺,李麗她心里有你這個父親,否則她不會那么傷心,也不會不要其它財物只要你那老宅。

李爺,你安息吧,逢年過節我再來看你,你和我家那位住的挺近。

唐青祭拜完李爺后,來到自己丈夫的墓前坐下。

李爺和唐青的丈夫都安葬在西山公墓,相距不遠。

唉,這日子坐在店里覺得慢,可過起來又那么快,你走了快三年。

兒子他好好的,你放心,只是經常會問起你,說你怎么突然不見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有笑笑。

我不能笑?

為什么?

哦,你說我笑起來比哭還難看,還是不笑的好。

其實我也不想笑,也沒有覺得什么可以笑的事情。

哎,你怎么說我心里想笑的很?

夢里我好幾回笑出聲?

瞎扯,可能嗎?

唉,你又來!

即使我夢里笑出聲來,那也不是因為她。

她離婚關我什么事?

你沒看到嗎?

為了分家產,我這作證作的里外不是人。

你支持我那樣作證?

真的假的?

……

大夏天的下午,整個公墓只有唐青一個人,她靜靜地坐在丈夫的墓前,一直到夕陽西下。

“咦?怎么沒有一點聲響?”

暮色中,唐青從墓地直接來到李家老宅。

見老宅靜悄悄,不覺有些奇怪。

按理,今天李爺“頭七”,至親應該在老宅為他置辦一桌酒菜,燒些紙錢,祭奠他還未遠去的亡靈。

唐青推開虛掩的大門,走進老宅。

老宅里外三進,先是一個道地,用鵝卵石鋪砌,走在上面,一身大汗立馬收住。

唐青往里張望,廳堂和里面主屋沒有一絲光亮,黑咕隆咚看不清有沒有人。

怎么那么靜?

唐青無數次來過老宅,可要像今天那么靜還是第一次。

這靜,靜的出奇。

這靜,靜的瘆人。

“咳咳咳……”

唐青站在道地里咳嗽了幾聲,這并不是為自己壯膽,她并不害怕,而是提醒里面的人,有人進來了。

大門沒上鎖,說明里面肯定有人在。

老宅依舊一片寂靜,無聲無息。

唐青繼續往里走,越往里面越黑,她只能憑記憶摸索前進。

小的時候唐青就隨父親定期來老宅為李家的人理發,手藝學成后,唐青自己過來,對于老宅,她和李家人一樣熟悉。

唐家從唐青祖父起就上門為李家人理發,直至前幾日李爺去世,從未間斷。

“哎唷!”

唐青不知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一個狗吃屎撲到在地上。

“誰?你是誰?”

唐青撲在地上摸索了一會,摸到一只腳,一個人的腳。可任憑她怎么喝問,就是沒有回應。

“李爺,今天是你的‘頭七’,我好心過來祭奠你,你也不能這樣對我啊?”

唐青想從地上爬起來,可這一摔毫無防備,摔的不輕,她一下子爬不起來。

“李爺,這‘頭七’沒有清香為你引路,沒有蠟燭給你照亮,你受委屈了,可你也不能故意撞我啊。”

老一輩人不懂科學,說,點上三柱清香可以為死去的亡靈引路,指引他回家。

“啪嗒!”

隨著開關聲響,老宅廳堂亮如白晝。

唐青一下子難以適應強烈的光照,她晃晃腦袋,眨巴眨巴眼睛,仰頭一看,嚇出一身冷汗,一咕嚕從地上爬起來,又一屁股坐到地上。

唐青見李爺身穿一套筆挺的黑色西裝,正襟危坐在廳堂上首的清式屏背椅上。

這條清式屏背椅有年頭,為三屏式扶手椅,剡城人稱為“太師椅”。

說是李爺的祖父當年鄉試奪得第一名后,縣太爺專門賞賜。

唐青小時候不敢靠近這條椅子,黑乎乎油光錚亮讓她害怕,穿過廳堂的時候,總是繞過它走,小手情不自禁捏緊父親的大手。

后來唐青成人,一個人過來為李爺理發,過廳堂總是閉上眼睛,還是怕看那條老椅子。

今天晚上唐青過廳堂也習慣性地閉上眼睛,才摔了一跤。

其實當時候漆黑一片,閉與不閉一個樣。

但唐青此刻心里認為是她閉上眼睛,漠視李爺的存在,才遭懲罰,摔的那么重。

現在唐青坐在地上,還是不敢看那條椅子,更不敢看坐在椅子上李爺。

“李爺,我下午在墓地已經和你說過,我撒謊也是為了您好,為了兩位大兄弟和李麗好,否則你能安心入土嗎?他們兄妹還能是一家人嗎?”

唐青坐在地上低頭向李爺解釋,停了一會不見聲響,繼續說道:

“李爺,這次確實委屈了李麗,可我那樣說也是為了她好,她委屈一點總比被外人說長道短好吧?錢還是得自己賺,她還年輕,又那么能干,一定可以讓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