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斤師傅,你不要這樣擠兌我么,我是為你好,才生意不做,急急忙忙趕過來向你報告這重要消息。”
包打聽本以為唐青會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那兩個消息的內容,他可以趁機提點小要求,可唐青無所謂,不禁有些失落。
“是嗎?那你說過我也知道了,謝謝啊,你慢走,這天氣熱,踏黃包車小心中暑。”
唐青最討厭道聽途說、傳播小道消息的人,見風就是雨,唯恐天下不亂。
“九斤師傅,那算我自作多情,你忙!”
包打聽作勢要出去。
“不送,慢走!”
唐青低頭洗毛巾,頭也不抬一下。
“包打聽,伱既然來了就把屁放了再走,這樣藏藏掖掖做什么?”
殺豬佬從后面抓住包打聽的衣領。
刺啦,包打聽那件表明他身份的黃馬甲破了。
“殺豬佬,你可得賠錢,這馬甲我剛剛新領來的,二十元錢呢。”
“二十元?你以為我不知道?這馬甲是免費發的。”
“即使免費發,這破了總得補么,補不需要錢嗎?”
“補還需要錢?你老婆針線一穿,三兩下不就解決問題了嗎?噢,你沒老婆,那你拿到雞場路去叫那些個J婆給你補,你不是天天去嗎?”
“殺豬佬,你不要自以為了不起,你自己不也是一個鰥夫嗎?”
鰥夫,是指年老無妻或喪妻的男子。
“包打聽,你再說一遍!”
殺豬佬一聽包打聽罵他為鰥夫,心中惱怒。他妻子四年前在去拖豬肉的路上被一輛大貨車撞死,血肉模糊,與豬肉混為一體,死的相當慘。
“說就說,你半度死了老婆還不是我一生沒討老婆呢!”
“我至少有過老婆,還有自己的兒子,怎么不如你?”
“一個老婆不到頭,即使你再討十個老婆也不會到頭,那是你的命。而我,只是不想要老婆,如果想要,今天就可以入洞房!”
“包打聽,你還要變著法子罵我?我讓你入洞房,我讓你入洞房!”
殺豬佬一腳掃倒包打聽,摁在地上就是一頓猛揍。
“殺豬佬,你住手!”
唐青過去將手上的濕毛巾劈頭蓋腦砸向殺豬佬。
“九斤師傅,他罵我!”
殺豬佬見唐青生氣,放開包打聽。
“他罵不罵你我不管,我不準你在我店里打架,要打去外面打!”
唐青撿起濕毛巾,轉身去水槽,也不看殺豬佬和包打聽。
“你起來,我們去外面!”
“我怎么還起的來啊?我都快被你打死了,啊唷,啊唷……”
“你裝什么裝?起來,我們去外面,不要在店里影響九斤師傅剃頭。”
殺豬佬抓住包打聽的黃馬甲往店外拖。
“喲,這是怎么了啊?”
殺豬佬剛將包打聽拖到理發店門口,一位戴眼鏡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
“救命啊,救命啊!”
包打聽一見來了人,扯開嗓門大喊。
“我叫你亂喊,我叫你亂喊!”
殺豬佬連搧包打聽兩個耳光。
“殺豬佬,放開他!包打聽,你也給我閉嘴,起來!”
唐青不得不過去制止。
她原本想,現在是中午一點多光景,今天高溫,這么熱街上也沒有人,除了熟悉的街坊鄰居不可能有陌生人來店里,讓殺豬佬好好教訓一下包打聽也好,他這張嘴遲早要壞事。
沒想到,過來一個陌生人。
唐青不想陌生人看到這種場面,尤其是在自己的店里。
“哼,要不是看在九斤師傅的面子上,我今天打死你!”
“你打死我啊,打死我啊,你今天不打死我的話,我去所里告你,讓你進里面去吃淡饅頭!”
殺豬佬雖然放開了包打聽,包打聽也從地上站了起來,但兩個人的嘴還是罵個不停。
“你們有完沒完?殺豬佬,你向包打聽賠禮道歉。包打聽,這五十元錢你拿著,就當這件事沒有發生過!”
唐青從錢柜里拿出五張十元紙幣給包打聽。
“九斤師傅,你這?”
“這個?這個怎么好意思?”
殺豬佬余怒未消眼望唐青心中不解,包打聽見錢眼開緊盯五張鈔票心中高興。
“殺豬佬,快道歉!包打聽,拿上!”
唐青神色冷峻。
“謝謝九斤師傅,謝謝九斤師傅。”
包打聽忙不迭接過五張十元紙幣。
“九斤師傅,我其實并沒有下狠手,只是做做樣子而已,你干嘛給他錢?”
殺豬佬不服氣。
“哪來的那么多廢話?你不向包打聽賠禮道歉,以后不要再踏進人民理發店半步!”
唐青眼睛一瞪殺豬佬。
“好好好,我向他賠禮道歉。”
殺豬佬脖子一縮,轉身面向包打聽,雙手抱拳,大聲說道:
“包大俠在上,殺豬佬這廂有禮了。莫怪莫怪,天王蓋地虎,你爹我兒子;寶塔鎮河妖,你這個大豬頭,明天我拿去賣!哈哈哈……”
殺豬佬邊笑邊過去拍了拍包打聽的肩膀。
“喂喂喂,殺豬佬,你,你,你……”
包打聽忙退后幾步,縮到理發椅后面。
“怎么?一笑還不能泯恩仇嗎?”
殺豬佬撩起他那件油膩膩的汗衫,露出一肚子黑毛,走向包打聽。
“你,你,你,不要過來。九斤師傅,你聽到了吧?他剛才哪里是賠禮道歉?明明是占我便宜。”
包打聽一邊退一邊向唐青求救。
“你小心點,不要弄臟我的布!”
唐青見包打聽退向她另一條理發椅,拿起電吹風擋住他。
這條理發椅唐青平時一直遮著塑料布,從不讓人靠近。
“包打聽,你可不要給臉不要臉!九斤師傅給了你五十塊錢,我向你賠了禮道了歉,你還想怎么樣?”
殺豬佬一把抓過包打聽。
“我,我,我被你打成這樣,到醫院去看的話,五百塊說不定還不夠呢!”
包打聽身體發抖,嘴卻硬扛。
“五百塊還不夠?好,我們這就去醫院驗傷!”
殺豬佬又要拖包打聽出店門。
“不用去醫院,你們眼前有現成的醫生。”
唐青用手一指那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
她已經認出這個中年男人就是醫院急診室的那個眼鏡醫生,雖然在醫院的時候他戴著口罩,穿著白大褂,現在一身便裝,但唐青能根據他鏡片后面的那雙眼睛可以確定是他無疑。
殺豬佬和包打聽先是一愣,然后立馬雙雙返身沖到眼鏡醫生面前,爭先恐后說道:
“醫生,你看看,他有傷嗎?”
“醫生,我全身疼的厲害,你幫我看看。”
眼鏡醫生正襟危坐在長條排凳上,看看殺豬佬,又看看包打聽,平靜地問道:
“你們真的要驗傷嗎?”
“驗!”
“一定要驗!”
殺豬佬和包打聽回答的斬釘截鐵。
“好,上醫院驗傷費用至少是六百元,在九斤師傅的理發店里,我給你們打個折,二百五,先交費!”
眼鏡醫生兩只手各各伸向殺豬佬和包打聽。
殺豬佬和包打聽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幾步,同時睜大眼睛問道:
“二百五?!”
“對,二百五,而且兩個人必須同時交二百五。”
“為什么要兩個人同時交?”
“我是被他打傷的,我為什么也要交?”
“押金?懂不懂?等驗傷結果出來作為醫藥費。”
“哦。”
“這樣啊。”
殺豬佬、包打聽面對眼鏡醫生分別攤在自己面前的那只手,猶豫不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