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仙太過正經

第七十七章 無妄子,我是來談條件的

元嬰境修士怎么了?

吳妄就想問問人域修行者,他們元嬰境修士怎么了!

不就是修為比登仙境低了一點,普遍實力不如登仙境,以后也不一定能突破到登仙境嗎?

就因為這些,就要被登仙境的欺負嗎?

這大荒還能不能好了?

吳妄想到剛剛的遭遇,不由開始抖動雙手……將此前調好的香粉調料撒在面前的烤架上,其上那只烤靈獸發出一陣滋滋的輕響。

他正坐在自己的木屋前搞燒烤。

不遠處樹林邊,有道身影被掛在樹梢上,正緩緩地轉圈,身上貼著一張布帛,其上歪歪扭扭寫著我是登仙境這五個大字。

人域翹楚,人皇令持有者之一,林家大少爺,千年難遇的修道奇才……

就這?

連此前那次交手時,神念沖擊來自于誰都無法得出準確判斷;

這么近距離的近身搏殺,都能被他毫不花哨的一個后撤步繞到背后,一巴掌直接拍暈。

這在他們北野,那是要被狼牙棒敲昏過去,醒來就能喜得貴子的!

略為遺憾的是,吳妄也沒機會問林祈到底要怎么對付他,無法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只能適當的自己發揮一下,搞了這么一出。

“嗯?”

側旁木門探出個腦袋,季默納悶地看向遠處林邊,又看向了隔壁木屋前燒烤的吳妄,不由得露出幾分笑容,背著手溜達而來。

“無妄兄,烤肉吶?”

吳妄自手上戒指拿出一壺美酒扔了過去,“整一個?”

“整!”

季默答應一聲,飄到了吳妄身旁,攝來一方矮石塊坐下,看著林邊掛著的身影,笑道:

“這家伙還真是會挑對手,我還以為他會摸去我那。

此前還想提醒無妄兄,可莫要被他糊弄了,但又覺得若是我提醒了,那不是瞧不起無妄兄了?哈哈哈哈!”

“本性難移,哪有那么容易就轉得了性子?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吳妄哼了聲,淡然道:“本著為人域多保留一點火種,我不想對這家伙下殺手,稍后還是讓他家長自己管管吧。”

季默笑道:“林家現任家主林怒豪將軍,是個可以信任的長輩,為人急公好義、十分豪爽。這林祈有點陰沉的性子,也不知是隨了誰。”

吳妄伸著懶腰,剛想喊林素輕換張椅子過來,卻想起老阿姨此前正在滅宗閉關。

還要半年才能回滅宗,也不知林素輕在那會不會不適應,畢竟周圍都是些吸濁修士,她一個納清修士格格不入。

滅宗的安全問題,吳妄還是不太擔心的。

且不說滅宗本身實力不弱,也不提神農老前輩了解自己性格,自不會讓滅宗出事。

單說這人域的氛圍。

人域并不是能隨便打打殺殺的‘江湖’,仙魔也非正邪代表,誰也無法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去批判對方;若無深仇大恨必須避免互相內斗,深仇大恨也不能禍及無辜之人。

念及于此,吳妄傳聲問:“季兄,泠仙子似乎對魔道有些不滿?”

“啊,”季默傳聲道,“這跟她幼年經歷有關,泠仙子拜師玄女宗前,家中遭了變故,她父親與幾位叔伯盡死在魔修手中。

她父親此前曾在軍中效力,后因重傷修為散盡,最終無奈歸隱山林。

家父惱怒忠良枉死,下令徹查此事,那無故傷人的魔修也被抓到殺了。”

說到這,季默仰頭灌了口酒。

“自那之后,我家接濟泠仙子家中十數年,一直到泠仙子在天衍玄女宗因資質出眾被各位玄女宗前輩關注,所以我跟泠仙子自小就認識了。

也因為這,她心底對魔修有些不待見。”

吳妄緩緩點頭,撕下一條烤肉送入口中。

季默帶著幾分憂慮,低聲道:“無妄兄,此次仙魔罵戰,你可知為何而起?”

“知道。”

“哦?無妄兄消息這般靈通?”

“起因跟我有關,”吳妄淡定地聳聳肩,“你可還記得林素輕?”

季默笑道:“就是無妄兄在家中時的那位老師?”

“不錯,”吳妄低聲道,“她的宗門就是被劫掠的兩家宗門之一……”

吳妄將流風劍宗與清風望月門慘案簡單敘述,季默面露思索,許久未言。

“季兄,”吳妄喝了口清冽酒水,“你覺得人域當前最大的麻煩是什么?”

“無妄兄倒是考起我來了。”

季默笑了笑,認真想了想,喝了幾口酒水后方才答道:

“而今人域最大的難題,不在于外,而在于內。

仙魔兩道的沖突,并非理念之爭,卻也源于修道理念之爭;人域開辟至今、修行之法流傳至今,仙魔兩條路都已算走通,兩個體系已完全成型。

修仙自不用說,容易讓人清心寡欲、少了世俗的欲望,從而萌生避世的念頭。

修魔……吸納濁氣入體,修隨心所欲之道,確實也會影響自身心境,若心志不堅,很容易變得嗜殺成性,以至于扭曲自身。

如今來看,欲望加重確實是比欲望減少要麻煩些,魔道今后的處境,怕是會越來越麻煩。

無妄兄,這般答的如何?”

“很棒。”

吳妄端起酒壺,與季默輕輕一碰,笑道:“就是格局小了。”

季默笑容都到嘴邊了,又垂頭喪氣,嘆道:“那無妄兄你說,最大的麻煩是什么?若是說的不好,我可要罰你幾杯。”

“仙魔之爭雖麻煩,兩個體系的沖突看似不可調和,其實解決起來并不算困難。”

吳妄撕了一只靈獸腿遞給季默,溫聲道:

“修仙容易讓心性變得冷漠,修魔容易放縱自身欲望,兩者對于人域本身而言,其實沒有什么優劣高下之分。

不愿出手護衛人族的仙道高手,修為再高、品性再高潔也是擺設。

同理,欲望膨脹的魔修高手,容易迷失自我、欺凌弱小,對人域也無太多增益。

但只要用足夠的壓力,以及從小樹立的觀念進行約束,避免讓修士走向這兩個極端,對于人域而言都是難能可貴的戰力。

所以,這次仙魔罵戰最開始,仁皇閣并沒有多管。

不是因仁皇閣消極怠工,也非仁皇閣無計可施,只是因人域高層覺得,仙魔兩道的不對付,不會影響大局罷了。”

季默仔細思索,不禁微微點頭。

季默問:“那,仙魔之爭如何化解?”

“根源在于修道理念,這般仙魔之爭很難從根本上消除。”

吳妄看著星空,笑道:“此時,仙魔之爭不是已經暫時被壓下去了?”

季默有點愣神,想了一陣才面露恍然,道:

“是陛下說的那一席話?”

“不錯,”吳妄笑道,“人皇陛下用的是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方式,將仙魔兩道的爭端暫時融化了。

千年后北伐,這五個字一出,整個人域就會在百年內,迅速擰成一股繩。

仙魔之爭可以引導為良性競爭,讓大家比比誰為人域出力更多。

增兵邊界,也能形成對外神的威懾,逼迫日益猖獗的十兇殿顯露蹤跡。

這千年,人皇可精心培養下一代繼承者;

千年后,人皇必會拼盡全力,將外神的威脅降到最低,為下一任繼承者創造一個穩定的環境。

這,才是人皇此次現身說那些話的主要原因。

看似對外,實則是對內。”

季默不由撓撓頭,輕笑了幾聲,看著吳妄的側臉,嘆道:

“無妄兄,你這般一點撥,我卻是前后想通了;人皇陛下高瞻遠矚,無妄兄見識非凡,當真讓我這個凡夫俗子太過汗顏。”

“季兄謬贊了,”吳妄訕笑了聲,卻也沒多說什么,與季默一同喝酒聊天。

不知何時,兩人已是有些微醺,在那醉酒當歌,被路過的巡邏隊罵回了屋舍中。

但巡邏隊似乎故意沒發現被掛在樹梢上的林祈,自顧自地離開了此處。

——都是聰明人,季家和林家兩邊都不敢得罪。

第二日一早,駐兵圓頂頗為熱鬧。

不少修士圍在‘案發地點’,強勢圍觀昏睡中的炎帝令持有者;一直到有人看不下去,向前喚醒了林祈,林祈這才睜眼。

這家伙倒也沒有慌亂。

準確來說,他并未將周圍這些修士看在眼中,視之如同木偶般,面色陰沉地走回了自己木屋中。

吳妄見狀微微一笑,全當無事發生,去與許木曬曬太陽、吃吃靈果,消磨著白日時光。

泠仙子自是專心閉關,消化突破后的種種感悟。

就這般到了第二夜。

吳妄自木屋中打坐修行,琢磨陣法之道與煉器入門,就聽陣法外傳來了熟悉的傳聲。

“無妄子,貧道想與你談談。”

“行,”吳妄淡定地關了陣法,待林祈推開木門,又將陣法開啟。

林祈滿是戒備地看著吳妄,狹長雙眼瞇成一條線,冷然道:

“你竟擁有如此強橫的神念,此前是我失策,今晚我會與你公平較量,若我贏了,便將你掛在樹上一夜,你我恩怨一筆勾銷。”

吳妄想了想,笑道:“總是用神念轟你元嬰,容易把你打成傻子。”

林祈嘴角露出幾分酷酷的冷笑:“今后,再也不會了!”

吳妄坐在木椅上,淡然道:“出手吧。”

“劍!”

“老王八拳!”

砰的一聲悶響,林祈身形倒飛而起,眼底寫滿了不敢置信。

好、好快的動作!

此人比那日與泠小嵐一同出手時,速度快了五六倍之多!

被一拳砸中鼻梁的瞬息,林祈還能看到那幾道未曾消退的殘影,就如此地有些昏暗的法器燈盞光芒搖曳,對方毫無花哨地起身、前沖、一擊直拳,卻因速度太快,自己全然沒有半點反應的機會……

護體法力在崩潰,鼻梁劇痛傳來,登仙境的仙軀竟無法抵擋這一拳的狂暴之力……

嘩的一聲,木門被直接撞成碎屑,林祈身形還未落地,那股似曾相識的神念正面沖來,將他元嬰周遭布置的十多層法力摧枯拉朽般撕碎。

體修?

擁有近乎真仙境神念之力的體修?

林祈落地后‘搓’出數十丈,在地面犁出了深深的劃痕,撞爛了幾棵大樹的樹根,挺著脖子瞪著吳妄的木屋……

頭一歪,林祈再次昏迷了過去,鼻血染紅了胸前還算潔凈的衣襟。

吳妄嘴角一撇。

險勝、險勝,還好自己此前跟大長老切磋了幾日,掌握了引發金龍變身的力量‘闕值’——動用多少星辰之力入體,不會引發金龍變身。

吳妄背著手走出門庭,喃喃道:“真是一場勢均力敵的較量呀。”

那些暗中注視此處的人影差點跳出來揍他一頓。

吳妄走到林祈的木屋前,將此地的木門拆了下來,扛回自己屋舍,用熟練的木工技藝換了個門,繼續修行參悟,宛若什么事都沒發生。

軍營中這高濃度的靈氣,對修行確實大有裨益。

天亮時,昨晚斗法的痕跡已全無蹤影,地面那數十丈劃痕被填平,倒下的大樹被連根拔起,種上了幾棵樹苗,唯獨林祈躺在林間昏迷到了中午。

林祈從地上爬起來,捂著歪了的鼻子,瞪著吳妄的木屋,而后冷哼一聲,扭頭回了自己木屋之內。

于是,第三夜。

“無妄子!你可敢開陣……”

“進。”

“哼!”

林祈推開木門沖了進來,頭部綁著一圈圈白色麻布的他,眼底帶著少許恐懼,但恐懼之后又化作了濃濃的戰意。

“深藏不露,當真令我刮目相看。”

“還要打?”

吳妄放下手中書卷,納悶道:“你逮著我個元嬰境修士欺負作甚?有本事去找泠仙子較量呀。”

“欺!”

林祈也是被氣樂了。

吳妄道:“我元嬰境,你登仙境,你每天都來故意找我茬,這不是欺負我又是什么?”

林祈攥緊拳:“今天我絕不會……”

“理由。”

“什么?”

“給我一個對你出手還不殺你的理由。”

吳妄微微低頭,面容一半陰影、一半明亮,嘴角的笑容竟顯得那般陰森,嗓音也如九幽寒風。

“你背后的林家,在我看來也沒什么大不了。

我修為雖然是元嬰境,但神念、肉身之力都遠超于你,并非你可敵,你三番五次來挑釁,我便是失手打殺了你,林家也不敢叫半個委屈。

林祈,事不過三,這是我容忍的底線。

你如果是來找我了結私事,今晚我就打死你,或是被你打死。”

這林祈禁不住后退半步,心底泛起了那一聲樸實無華的呼喊:

‘老王八拳……拳……拳……’

吳妄笑道:“若你是來找我較量,可以拿出點彩頭,咱們比試的性質就成了付費切磋,如何?”

“好!”

林祈立刻答應,又道:“但我儲物法寶都被拿走了。”

“一件儲物法寶以及其內的所有寶物,算是一個籌碼,走的時候清算,”吳妄道,“我拿出等價的寶物作為交換。”

“好!但這次我說開始!”

林祈答應一聲,身周泛起層層法力,登仙境修為已是全面燃起!

吳妄面容肅穆、站起身來,這次也擺了個前沖的姿勢。

“好了嗎?”

“開始,”林祈一聲大吼,身周凝出無盡劍光,木屋瞬間炸碎!

少頃。

吳妄看看大坑中躺著的林祈,扭頭看看自己沒了的木屋,背著手飄去季默房間,今晚只能擠一擠了。

坑底,林祈有些不甘地低吼幾聲,卻是渾身都無法動彈。

于是,第四夜。

“無妄子!”

“一件。”

“開始!”

第五夜。

“無!”

第六夜、第七夜、第八夜……半個月后。

夜幕降臨,林祈有些木然地走到了,那幾片池塘夾著的嶄新木屋中,看著那不過是意思意思的陣法,看著那間木屋,雙腿微微顫抖。

已經,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失去了。

儲物法寶都輸光了,三十六把仙劍也沒了,自己能做主的宅院家產也不見了,甚至道號都失去了,還有了個新的道號‘空虛劍’。

“算了吧,你根本不是那個魔宗宗主的對手,對方這么多次不殺你已是仁至義盡了。”

一縷傳聲鉆入林祈耳中,隨后便是一縷縷傳聲鉆入林祈耳中。

林祈攥緊雙拳,解開束腰,在胯部衣物中一陣摸索,自倒縫的小兜中拿出了一只木牌,那些傳聲瞬間息止。

炎帝令!

還未能收入體內的炎帝令!

“無妄子,這是我最后的寶物,我要你全力出手與我一戰!生、死、毋、論!”

躲在一旁觀戰的季默和許木同時瞪眼,各自傳聲驚呼,贊嘆這林祈居然玩這么大。

吱呀——

木門的木軸轉動,吳妄第一次走出木屋,負手注視著林祈。

林祈深深吸了口氣,淡然道:“這一戰,我要全都拿回來。”

怎料吳妄微微搖頭,目中滿是深意地注視著林祈。

“你,還沒悟到嗎?”

林祈微微一怔,看著面前的吳妄,突然感覺吳妄身周似乎在散發亮光。

季默手指撓了撓額頭,傳聲對許木嘀咕:“老師,我怎么突然感覺,無妄兄身周的氣息,有點不一樣了?”

“啊,”許木微微搖頭,“你說這個林祈,沒事惹他干嘛。”№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