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神也不知為何,武神跟運道神本應挺熟的,但碰到一起就開始彼此看不順眼。
明明兩神交情是可以的,在對方不在場的時候提起對方,也是一種平和的語氣。
當然,他們沒什么特殊的感情,僅限于普通朋友的交集。
就比如此時。
武神炫耀式地用神術打開了一面云鏡,其內顯露出了天狐族那有些奢華的晚宴。
大家都是先天神,什么場面沒見過?
就算這晚宴之上滿是靡靡之音,遍地賣肉之景,三位先天神都視若無睹,只將目光放在了那年輕男人身上。
本來啥事都沒有,運道神一句:
“青丘一族還有一支在武神界?怎么,武神圈養取樂嗎?”
武神勃然而怒,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吼道:“你可以侮辱我的武技,但不能侮辱我的品行!我啥時候干這事了!”
水神額頭掛了兩滴冷汗,忙道:“武神,這是怎么回事?上次見他,還只是個山野少年,為何這一轉眼,就有了這般陣仗。。”
武神挑眉微笑,緩聲道:“這就說來話長,我慢慢跟你嘮。”
運道女神嘴角輕輕一撇,也開始觀察起了這‘武神的弟子’。
吳妄身著黑袍,含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斷端起酒杯與前來敬酒的天狐族對飲,但每次都淺嘗輒止,顯然不想讓自己喝醉。
吳妄身旁,孟祥麟與春鸞兩人已有些醉態,但兩人武道修為都算不錯,壓制醉意也不是什么難事。
那個狐女綠兒宛若吳妄的貼身侍女,跪坐在吳妄的矮桌旁,為吳妄添酒加菜,甚至還幾次試圖幫特使大人擦擦嘴角。
吳妄倒是表現的十分自然,安然享受著這狐女的侍奉。
又不是沒被侍女伺候過。
此刻,那種被人注視的感覺……又回來了……
準確來說,是加強了。
武神莫非又拉了其他先天神一起注視自己?
咋得,想看香艷戲?
“大人,您的住處已經安排好了,”綠兒柔聲道,“稍后宴會散了,我送您回您的住處。”
吳妄道:“不必刻意安排,武者何處都可修行,我只是在等你們商量出個結果。”
狐女笑道:“大人您不在意,我們天狐族卻不能失禮呢。”
“也好。”
吳妄微微搖頭。
一旁春鸞有點警惕地瞧了眼這狐女。
她作為經驗老道的年輕將軍,自是一眼就看透了天狐族在搞什么把戲。
只是出乎春鸞預料的是,小師弟面對天狐族派出的美人,竟能如此淡定,完全沒有半點窘態,眼神一直十分清澈。
春鸞摸著自己良心道一句,這個狐女小綠確實嫵媚多情,又難得清純可人,自己一個女人看了都有點心動,更別說是男人了。
比如孟祥麟這家伙,雖然極力掩蓋,但目光總是不斷飄向那個身材夸張的狐族大祭司。
春鸞看在眼里,默默將這家伙從自己的未來夫婿備選中,踢了出去。
之前還略有點好感的說。
“師弟,”春鸞提醒道,“稍后你我三人找個角落打坐等候就可。”
“嗯,”吳妄點頭應了聲,“師姐放心,我自有分寸。”
海底,水神殿中。
武神嘮嘮叨叨將此前吳妄奉還寶物之事說了一遍,水神聞言不斷點頭,運道女神在旁小聲嘀咕了句‘欲擒故縱’,讓武神差點擼袖子跟她打一架。
武神道:“青山就是生性單純,你怎么能這么想他?他還是個孩子!”
運道女神哼道:“這能看出什么?堂堂先天神,竟被一個生靈糊弄的團團轉。”
“你啥也不懂!”
武神搖頭道:“總之你別搞事……嗯?怎么有人好像露了殺意?你下厄運詛咒了?”
“你可曾感受到我動用神力?”
運道女神饒有興致地看向云鏡,那纖纖玉指向前輕點,云鏡中畫面輪轉,顯露出了大殿之外的某個角落。
那里,幾道身影慢慢走出,表情平靜地走向了宴會的入口處。
他們都是男人,有著天狐族的俊美外形,但目光頗為冰冷,抵達殿門時,立刻看向了那個‘青山’。
運道女神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喃喃道:“這才有意思。”
大殿內。
吳妄微微挑眉,抬頭看向帶頭的那名天狐族年輕人,兩人目光在空中觸碰,碰撞出了少許電弧。
“大人,”狐女綠兒突然道,“我送您回您的住處。”
吳妄不置可否地端起酒杯,笑道:“你哥?”
狐女怔了下。
族內絕對沒有人提起過自己兄長的存在,但吳妄像是早已知曉此事一般,怕是早已將他們天狐族調查的一清二楚。
吳妄:好像蒙對了。
那年輕狐族男人快步走向吳妄,大殿內原本其樂融融的氛圍頓時變了。
主位上的大祭司與幾位長老同時起身。
大祭司呵斥道:“天藍,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母親,你是否太過偏心了些,這般場合,竟將您唯一的兒子隔絕在外。”
這男人昂首注視著大祭司,腰間的佩刀閃耀著淡淡亮光:
“聽聞特使大人來此,我自是要來討教一二,證明我天狐族的武學,并不弱于他們人族的武學!”
“你莫要胡鬧!來人!”
“母親莫非覺得,我天狐族生來就不如人族!”
胡天藍怒聲道:“讓您最小的女兒,我最小的妹妹,去卑躬屈膝的討好一個沒有高貴血脈的人族武者!這難道就是我們天狐族的求生之道?
如果我們都輕賤自己,誰還能正視我們!尊嚴,只能用武力奪回來!”
大殿內,眾天狐族的‘貴族’們默然無語,目光大多落向了大祭司身上。
大祭司氣的渾身輕顫,但胡天藍的話語就如一把刀子,jing準地插入了天狐族的軟肋之上。
天狐族內存在的反對聲音,在這一刻似乎徹底響了起來。
突然間,吳妄的嗓音飄了過來,不輕不重、卻似乎帶著某種分量。
“所以說,偷襲我邊境巡邏隊的主謀,就是這位大祭司之子,名為天藍的天狐族武者?”
大祭司忙道:“大人,此事……”
“是我做的又如何?”
胡天藍嘴角帶著譏笑:“特使莫非覺得,你在我天狐族族地內,還能如你在琉璃城的擂臺一般,以一敵三百?”
吳妄只是看了他一眼,面色如常地看向大祭司,問:“大祭司如何說?”
“大人,他胡言亂語,我們……”
孟祥麟拍碎了面前的矮桌,手沾酒液,長身而起,散發出了自身武帝境的威勢。
正此時,一名天狐族長老雙目綻出粉色光亮,一股靈念化作的威嚴,將孟祥麟的氣勢壓了過去。
“哼!”
孟祥麟一甩衣袖,對吳妄傳聲道:“脫身為上。”
吳妄只是含笑點頭,直視大祭司。
大祭司表情不斷變化,面色忽明忽暗,一股頗強靈念波動自她身周不斷顯露。
顯然,有長老支持這個胡天藍,但大部分長老都支持大祭司。
天狐族內部的分裂,比吳妄想的還要明顯,也還要嚴重。
而這般意見分裂的主要原因,其實還是神祀院此前所做之事——天狐族走到如今這般地步,大半都是被琉璃界神祀院逼的。
吳妄終究還是有點良心的。
己方既然理虧,那也不能太過咄咄逼人。
他站起身來,看向胡天藍,平靜的嗓音傳遍了整個大殿:
“這位大祭司之子,我只告訴你三件事。
第一,我來此地是奉了琉璃神的旨意,來解決天狐族的難題,而不是來針對你們。
第二,你們天狐族族地外圍現在有二十余萬裝備jing良的大軍,三十余位將領,十多位神祀院暗中調來的高階武帝境高手,有足夠的實力覆滅你們這一支天狐族。
我們只需要用一條絕戶毒計,圍而不攻,放火燒林,此地很快就會從樂園變成焦土。
第三,我不是在威脅你什么,而是在闡述在我接手這件事之前,神祀院已做好準備的預備方案。”
大殿內一眾天狐族面色大變。
一旁綠兒連忙匍匐,忙道:“特使大人您息怒!兄長只是、只是有些任性。”
“綠兒姑娘起來吧,你這般做,只會讓你兄長怒火更甚。”
吳妄挽了挽衣袖,繞過狐女綠兒,低頭看了眼她那輕紗薄裙之下誘人的光滑脊背,目光落去了胡天藍那張有些扭曲的英俊面容上。
青鸞與孟祥麟一同向前,目光警惕地注視著各處。
吳妄道:“現在擺在你們天狐族面前的,只有兩條路,一條路是由我去調解,交出偷襲巡邏隊的元兇,也就是這位天藍公子。
做錯了事,就要付出代價,這是人之常情。
第二條路,就是現在與琉璃界徹底決裂,對我出手。”
吳妄背對著大祭司,站在了大殿正中,與胡天藍正面相對。
“我耐心有限,給你們一刻鐘的時間考慮。”
“不用考慮了!”
胡天藍深吸口氣,鼻翼在輕輕跳動,右手握住了腰間彎刀的把柄。
周遭不少人影都連忙后退。
“母親!”胡天藍怒聲道,“人族覬覦我們的土地,覬覦我們族的美麗少女,他們對我們從沒有過尊重!
我們天狐族今日屈服了,明天就!”
“你閉嘴!”
大祭司突然一聲大喝,“你除了闖禍還能做什么!”
胡天藍冷聲道:“母親,你這是什么意思?”
大祭司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了胡天藍身前,揚起手掌甩在胡天藍臉上,將胡天藍打的一個踉蹌。
大祭司怒聲道:“我就當沒有你這個兒子!來人!把他拿下,交由神使大人處置!”
周遭立刻有侍衛要沖向前,幾名護衛搶先一步護住了胡天藍,警惕地看向各處。
“哈哈哈哈!”
幾名護衛的簇擁中,胡天藍仰頭大笑,雙眼有些泛紅,目中已流露出決然之意。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母親你只知退讓,今日讓十里、明日讓百里,今日以綠兒為籌碼,明日就會有無數權貴來掠奪我們天狐族的女子!
天狐族,永不為奴!
動手!”
砰砰砰!
大殿各處角落突然炸出粉色煙霧,眾天狐族長老面色大變,有長老更是一把踹翻了面前的矮桌。
大祭司面色明顯變得有些蒼白,她巨大的罪惡不斷起伏著,見到那些粉色煙霧時,已是知曉自己兒子都做了什么。
天狐奇毒!
這般奇毒沒有名字,煉制方法就是用天狐族少女的體香。
周圍煙霧只是引子,真正的毒融于酒水后無色無味,當他們看到這些煙霧,已沒了反手的機會。
哐噹。
有長老支撐不住身形,摔倒在自己座位上。
周遭大半長老、將領接連軟倒在地。
春鸞面露怒色,剛想挺槍前沖,腳下一晃卻直接軟倒在了地上;孟祥麟連忙伸手攙扶,此刻雖滿頭大汗,卻猶自能抵擋體內毒藥的藥力。
大祭司扭頭看向角落。
負責今日大宴的長老是、是……
“大祭司,”一旁有老嫗慢慢站了起來,“我們不如從這森林中殺出去,去投奔其它的天狐族部落,琉璃界咄咄逼人,這里已非我們安居之所。”
“姐姐?”
大祭司顫聲喊著,突然捂著胸口吐了口血,抬起手掌想凝聚靈力,但掌心剛綻放光芒,身形已朝著前方無力撲倒。
“兄長?”
綠兒的嗓音傳來,有些輕顫,面色也帶著幾分恐懼。
“你要做什么?”
“沒有人可以在我身邊奪走你,”胡天藍冷然道,“今夜我們就殺出重圍,我已準備好了族內的jing銳,稍后我會帶母親和你,還有各位兄弟姐妹一同離開。”
“族人呢?”
狐女綠兒顫聲問:“族人留在這里嗎?大家不能一起離開嗎?”
胡天藍面色一黯,但很快就恢復了平靜,淡然道:
“族人不必擔心,只要我們這一支沖出去了,抵達我們真正的古國,我們就能對琉璃界施壓,這樣反而能護住我們的族人。
那時候,我們再接族人離開。”
“可,族人們不會被殺戮嗎?觸怒了神靈,我們真的能活下去嗎?兄長你說讓jing銳逃出去,那……老人與孩子們,自生自滅嗎?”
綠兒顫聲道:
“我們還有其它解決的辦法,不對嗎?”
“綠兒!你想讓我死嗎?”胡天藍目中帶著幾分怒火。
綠兒緊緊抿著嘴唇,身形自跪伏慢慢站起身來,低聲道:
“兄長,現在只有我能阻止你,這般奇毒是用天狐族處子的體香煉制而成,所以對處子是無用的,我不能讓你背棄我的族人。”
她慢慢抬頭,那張小臉上寫滿了堅定,目中已燃燒起了兩團火焰,一只只粉色的光球在她身周開始環繞。
“特使大人,您……呃,您沒倒下嗎?”
在旁看了半天戲的吳妄,此刻再次成為了全場的焦點。
吳妄聳聳肩,笑道:“應該是之前吃過亂七八糟的果子,現在感覺還不錯。”
“特使大人,”胡天藍冷然道,“你的兩位護衛都已沒了一戰之力,你還想靠自己,在這里殺出去嗎?
跪下向我求饒,我或許可以放你一條生路。”
吳妄默然,似乎是在思考著什么。
海底,水神殿中。
武神正咬牙切齒,罵著這個小狐貍崽子如何如何。
運道神反倒是笑道:“這個綠兒還挺不錯,起碼能顧念自己的族人,這個什么藍的太自私了些,稍后如果他殺了你的弟子,那我肯定給他下超級厄運。”
“哼!青山會怕他?”
運道神反問:“這個青山好像只有武魄境,怎么打?”
正此時,云鏡所顯,吳妄抬手摸了摸自己大拇指上的扳指。
運道女神秀眉輕皺,目光被那扳指所吸引,表情略有些錯愕,抬頭看向武神。
“此物你都送出去了?”
武神露出了淡淡的微笑:“青山值得。”
運道女神看吳妄的目光難免多了幾分好奇。
水神溫聲道:“接下來,就看青山如何處置了。”
“要不要我給他一點逢兇化吉的鴻運?”運道女神倒是頗為認真地問了句。
“不用!”
武神大手一揮,“我的弟子,絕對沒問題。”
水神嘀咕道:“那不是還沒拜師嗎?咱們上次試了好幾次,都被他拒了不是?”
“拒了?”
運道女神微微歪頭,額頭一縷銀白長發悄悄滑落,隨后忍不住扭頭捂嘴,一陣聳肩。
武神剛想說幾句場面話,云鏡中已是傳出了吳妄的嗓音,讓武神放棄找場面,興致勃勃地繼續注視。
其實也多少有點緊張。
天狐族族地,地下的中央大殿中。
吳妄已被天狐族幾位長老與那胡天藍圍了起來,外圍更是隱隱有數百天狐族的侍衛。
在陰暗的角落中,吳妄已經看到了那冰冷的箭簇。
春鸞此刻只覺得渾身沒有力氣,說話都有些困難,只能用擔憂的目光注視著吳妄。
孟祥麟面露急色,此刻卻依舊無法施展武技,只能全心壓制體內毒素。
“如果我沒記錯,特使大人此前在琉璃城大考時,是武魄之境。”
胡天藍冷笑道:“區區武魄之境,今天注定難翻此局,你當真不跪下求饒嗎?”
“這句話我也想問你。”
吳妄淡然道:“你當真不跪下求饒嗎?或許我可以看在剛才你妹表現不錯的份上,放過你們天狐族。”
“狂妄!”
胡天藍怒聲呵斥,身旁護衛立刻就要向前。
這幾名護衛實力確實不弱,一個個中年面容,說不定都活了幾百歲,此刻顯露出的氣勢與武靈之境的武者相當。
但他們剛要前沖,卻又下意識頓住腳步。
只因吳妄變戲法一般,手中多了一把銀白色的長槍。
“當真以為,我沒什么倚仗,就敢來此地嗎?對于想要叛逃出武神界的叛徒,倒是值得動用一下這些寶物。”
吳妄右手握著飛云槍,輕輕甩動,一股勁氣劃過,大殿穹頂突然裂開了一條縫隙。
“不求饒嗎?”
吳妄問了句。
胡天藍面色陰晴不定,目光貪婪的注視著吳妄手中長槍。
神兵!
琉璃神竟然將這般神兵,放到了一名武魄境的武者手中,這簡直是天大的便……
咔、咔咔!
吳妄身周突然爆發出了濃郁的銀光,一件件鎧甲部件迅速包裹了他身形。
一股濃郁的威壓自吳妄身周緩緩擴散。
此刻,眾天狐族族人眼中,那個年輕的特使大人,手握銀白長槍、身著銀色戰甲,腳尖緩緩離開地面,宛若天神下凡般,俾睨塵世。
長槍槍尖指向胡天藍。
“那你沒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