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世界的風兒,越發喧囂了呢。
再次踏上征程的吳妄,奔馳在一處處先天神的神殿之間。
此次燭龍一方的反應十分迅速,已有數名強神開始聯手追殺這個‘武者青山’。
但讓這幾名強神感覺略有些奇怪的是,這青山每次現身似乎都有先兆,但每次隱遁都無比迅速。
其藏身匿跡的本領,猶在這家伙的戰力水準之上。
甚至,這幾名強神隱隱有種,自己正在被戲耍的錯覺。
半年時間匆匆揭過,天外各處的風向,比起風神剛死的那個瞬息,已是出現了頗多變化。
眾神開始在私下議論燭龍的實力,以及武神去挑戰燭龍,勝算會有幾分。。
他們開始關注武神界的各種風吹草動,看武神如何應對燭龍定下的十年之約。
若此前,天外眾神因燭龍脅迫,九成已低頭供燭龍驅策;
那自風神之死半年后,天外眾神,有三成選擇后退半步,在遠離燭龍神軀的神界中,觀望著接下來風兒的方向。
這半年間,武者青山再次挑戰了兩次先天神,選擇的目標都是與風神因因乎密切相關者。
青山獲勝,勝而不殺。
武神弟子,傳仁之名。
甚至,吳妄的這具化身,都開始有了響亮的外號——青山尊者。
吳妄初次聽聞這外號時,也覺得挺拉風;細細品味,又像是其它故事里經常出現的龍套名。
倒也不是太重要之事。
這日,吳妄早早讓化身躲藏,心神回歸本體,在天道之間召集起了天道諸豪強,簡單開了個會。
本次會議,云中君進行了天外局勢的推演,并報告了對燭龍監察手段幾次升級的重大成果。
會上,人皇神農指出,當天地封印開啟,人族有數十壯士可充當先鋒之列,并提出‘早打早省心’的戰略方針。
大司命與土神紛紛請戰,天內諸強神對于這大荒天地明面上的最后一戰,表現出了極大的熱情。
會議強調,當前燭龍與帝夋兩尊至強者,實際上已經走到了懸崖邊緣,天道諸神應真抓實干、時刻備戰,為天外生靈與眾神大道的完整性,做出應有之貢獻……
后略。
天道之間散會后,吳妄本體自閉關狀態蘇醒,去了泠仙子的寢殿。
夫妻恩愛不必多表,男女之情恰其相宜。
小嵐見吳妄眉頭總帶著幾分煩憂,手指輕輕在他額頭揉著,想著幫他揉散愁眉。
“怎了?可是遇到了什么難事?”
“還真沒遇到什么難事,”吳妄摟著她滑潤的肩,溫聲道,“我只是在想,帝夋現在是如何想的,又想達成什么目的。”
泠小嵐柔聲道:“他的目的,不就是奪回天帝之位嗎?”
“確實是這般,”吳妄道,“你說天外這盤棋,燭龍和帝夋匆忙出手,以至于留下了太多破綻。
我知他是擔心混亂大道失控,所以不敢直接吞噬天外生靈,想著一步步進行,但帝夋不會考慮天道與我的反應嗎?
他必然是考慮了這些的。
那他為何又要這般行事?他到底什么目的?”
泠小嵐依偎在吳妄肩窩,俏臉上帶著幾分認真的意味,小聲道:“或許事情并沒有你想的這般復雜。”
“嗯?”吳妄有些不解。
泠小嵐道:
“帝夋主動舍棄天宮之后,手中所能動用的資源已是不足與天庭對抗。
混亂大道當真能撼動天道嗎?
明顯是不行的,這一點連我一個弱女子都知曉,更何況是帝夋這般老謀深算的先天神了。
明知必敗,卻又做出一幅要與你正面較量的姿態,這本就有諸多問題。”
吳妄眉頭輕皺,雙目倒映著那淺粉色的帷幔,突然摟緊了小嵐,低頭狠狠在她額頭嘬了一口。
“哈哈哈!你可真是我的福星!我大概知曉帝夋想搞什么事了!”
“什么?”
“很有可能就是第三神王之路,”吳妄雙眼微微瞇了下,突然想到了那日外公水神與運道女神的交談。
帝夋唯一翻盤的希望,不在天外,而是在虛空!
但這次,吳妄絕不會讓他再次溜走,成為大荒天地未來的隱患。
不然,帝夋真有可能成為應運者——發動未來那場大劫的應運者!
吳妄溫聲道:“你先歇息,我去做些布置。”
“嗯,你忙就是,”泠小嵐柔聲笑著,主動送上薄唇淺吻,“我也要努力修行,早日登入超凡之境,才不會丟你這天帝大人的臉面。”
“笑話!”
吳妄故意板起臉來:“我夫人美貌天下無雙,修為什么的那都是次要的!”
泠小嵐不由得掩口輕笑,將自身躲在薄被中,目送吳妄那龍行虎步的背影快步離去。
吳妄此刻已是想到了一個關鍵的人物;
一個手中掌握著僅次于東皇鐘這般秘寶的重要先天神。
西王母!
單打獨斗已是過去式,身為天帝,必須合理利用一切資源。
很快,吳妄將西王母、云中君、大司命召喚到眼前,接連下了幾個命令。
西王母負責監察天外世界的虛空,以昆侖鏡為核心、天道之力為輔佐,盡快構建起一個包裹天外世界的網絡,盯緊帝夋的神魂。
大司命則被吳妄派了另一個重要任務——盯緊東野。
帝夋很可能會利用東野,拖延天道支援天外的時機,從而在天外制造一場慘劇,借此報復吳妄與天道。
“報復?”大司命目中泛著幾分疑惑。
“嗯,”吳妄道,“帝夋或許根本就沒想著要贏過天道,他也應清楚,自己在大荒天地與天外世界,都已沒了任何翻盤的希望。
這就能解釋,為何風神死時,帝夋·燭龍并未對武神出手。
他在憋個大招!
更有甚者,帝夋或許已經被冥冥中的那股意志選中,要成為如今這條歲月線上的大劫發起者。
絕對不可讓帝夋逃了,對天外的所有布局,接下來都以圍剿帝夋神魂為主,盡可能接納天外生靈之力為輔。”
“那股意志……”
西王母喃喃自語,抬頭看著吳妄。
“你莫非知曉了什么?第一神代時,也曾有過你這般說法,但后來被眾神證實,那股意志對我們而言,其實并不存在。”
“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吳妄故意表現出自信從容的一面,故意賣了個關子,而后大手一揮,身形悄然消失不見。
“今后,我自會讓各位知曉。”
云中君笑吟吟地點點頭。
不錯嘛,天帝大人現在也開始學會安撫人心了。
羲和靜靜側躺在那一方寶塌中。
遠處的帷幔后,幾只金烏正在池水中嬉戲歡鬧;
大殿的角落,幾名樂師撥弄著琴弦、敲打著玉器,發出了清脆空靈的樂聲。
這般安靜的日子,對羲和而言,倒也是難得的享受。
東野還是老樣子,天道沒有要收回這塊‘先天神自由之地’的意思,她這個東野首領也做的頗為滋潤。
東皇太一確實已經做到了當年的許諾,沒有采取任何針對她的行動。
投桃報李,羲和也在東野立了許多東皇太一之神像,并嚴命眾神,不可對東皇太一無禮,不可私下討論天庭與天道之事。
但不知為何,東野之地一直流傳著一些不好的言論。
天道會磨滅先天神之天性,讓先天神漸漸化為行尸走肉,成為天道的傀儡。
東皇太一在下一盤大棋,東野諸神已是最后能遏制他的力量,不然等他完成布局,整個天地都會被天道煉化,助他自身超脫。
諸如此類,絡繹不絕。
羲和也知這背后必有人在使壞,而且很可能就是那負心薄幸之神留下的后手。
但每當這般言論開始發酵,羲和都會宴請一次眾神,敲打敲打這些不安分的家伙。
他們當真是……
感受不到天道強大到哪般地步嗎?
如今的東皇太一想覆滅東野,最簡單的方式,就是用天道降下神罰,可迅速擊殺數十神,將東野與東野之東兩塊陸地砸入海水中,也是再簡單不過之事。
“唉,都還在爭什么?”
羲和如此呢喃著,輕輕地嘆了口氣。
突然間,一縷傳聲鉆入羲和耳中,就如那夏夜蚊蟲鳴叫,卻帶著讓羲和頗感熟悉的嗓音。
“美人?”
羲和那曼妙且優美的身段頓時變得無比僵硬。
她豁然起身,寬袖自身前拂過,銳利的目光看向了各處,絲毫不掩蓋自身的怒色。
但可惜,羲和并未直接爆發神力,這倒是給了對方開口的機會。
對方一開口,她便是輸了一半。
“唉……吾知吾此前對你不住,但當時已是無可奈何之局勢,你若跟我一同離去,自身極難存活……”
軟塌上,羲和表情陰晴不定。
大地深處,躲藏在縫隙之中,正暗中對羲和傳聲的那一道虛影,嘴角勾勒出了幾分勝券在握的微笑。
二者所不知的是,天庭深處,第八重天的天帝寢宮之中,身著黑衣的吳妄身周包裹著濃郁的天道之力。
這般情形,清晰地投影在了吳妄心底。
在天外,天道或許還無法做到這般程度,無法無聲無息的探查強神。
但在大荒天地之內。
他為天道,即為主宰,自不會有任何缺漏。
帝夋這家伙,果然開始行動了。
這是找到了從天外聯絡大荒的辦法?
自己母親與jing衛有東皇鐘護著,應當是安全的。
但不管帝夋是如何找到聯絡羲和的辦法,東野這枚棋子,還真發揮出了最理想的效果。
琉璃城,山叔青嬸的大宅后院。
幾個女子歡飲正酣,金薇臉蛋微紅,抬手端著酒杯,柔軟的身子靠在藤椅中,已出神了許久。
一旁春鸞和秋梨各自輕笑,說著青山竟如此守規矩,兩個月相處都什么逾越的舉動,并為此嘖嘖稱奇。
金薇輕輕嘆了口氣。
她剛想給自己倒酒再喝幾杯,麻痹下因為哥再次匆忙離開,心底產生的莫名空虛,但當她剛有動作,眼前莫名浮現出了幾幅畫面。
荒島,夜色中發光的神樹,一名少年,一只神鳥。
‘金薇、金薇?’
‘jing衛?’
金薇的心神莫名顫動,但當她想去注視這些畫面時,一旁傳來了問候聲,那些畫面悄然消散。
“怎么了?”
春鸞師姐舉著兩只烤翅湊了過來,坐在金薇身旁的座位中,仔細打量著金薇那吹彈可破的臉蛋,嘻笑著:
“可是想青山了?”
“嗯,”金薇卻也沒什么扭捏之感,輕嘆了聲,“哥已去了半年多,外面現在兇險的很,也不知他是否平安。”
“你不是會發夢嗎?”春鸞笑道,“沒夢到他嗎?”
金薇輕輕搖頭,表情多少有些黯淡。
她依舊在回想著剛才的那幾幅畫面,但那些畫面卻已迅速消退,只留下了模糊的印記。
一旁的秋梨與芙洱也端著酒杯走來,或坐或躺、東倒西歪,卻是都有了幾分醉意。
秋梨笑道:“小薇,你與青山進行到哪一步了?”
正苦于自身戀情沒辦法取得突破進展的芙洱,頓時雙眼放光,點燃了八卦之火。
金薇眨眨眼,長長的睫毛之下,那雙清澈透亮的眼眸泛著淡淡疑惑,略有些偏圓的可愛臉蛋上也掛了幾個問號。
“哪一步?”
“就是!”
秋梨頓時一陣做動作,雙手互牽、抬手虛抱、噘嘴前湊、哼哼唧唧。
春鸞撫掌大笑,金薇羞的紅了臉蛋,卻也著實是繃不住了。
金薇嗔道:“師姐,你怎得……讓人看去,壞了您名聲。”
“這里不是只有咱們幾個嗎?大家都是女子,說這些怎么了,”秋梨對此毫不在意,又問,“之前青山回來住了兩個月,你們就沒發生點什么?”
金薇老老實實搖頭。
一旁春鸞捏著下巴不斷輕吟:“金薇你確定,青山是把你當成了伴侶,而不是把你當成了親妹?”
“自、自是確定的。”
金薇忙道:
“我知幾位姐姐想問什么,我其實、其實也已成年,自也早就做好了與他恩愛的準備。
但我哥他對我……我也不知該如何說。
你若說他死板地固守禮數,我們牽手也牽得,摟抱也摟得,海誓山盟也是說過了,但、但也僅限于此了。
我終究還是女兒家,也不能主動說這般事,免得我哥覺得我太過輕浮。”
春鸞問:“那他有沒有說過,你們成婚后再洞房這般話?”
“這個……卻也沒說過。”
金薇仔細回憶著。
她打開心底珍藏的那些畫卷,里面的各處情形,她早已‘滾瓜爛熟’。
哥不在時,她每天都會回想一遍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
最喜的畫卷,莫過于那月夜小酌,兩人依偎在一輪圓月下,飲著果釀、聊著閑情,彼此靠的很近,額頭有過一吻。
最不敢直視的畫卷,莫過于一幅搓背圖。
自是自己哥哥洗澡時,她偷偷溜進去,幫他搓背按肩,那水霧蒸騰之處,著實讓她一顆心兒亂跳個不停……
聽完金薇講了半個時辰與哥相處的日常,春鸞、芙洱、秋梨三位情感大師,在旁端坐沉思。
春鸞嘀咕道:“青山還真是不錯,金薇都美成這般樣子了,他竟還忍得住。”
金薇一張俏臉紅的似是要滴血般,支支吾吾不知該如何辯解。
秋梨壓低嗓音道:“你們說,會不會是中了那狐女綠兒的什么咒法?”
“不像吧,”芙洱笑道,“師叔,我與綠兒也算熟悉,她對青山師叔十分仰慕,恨不得不要名分都可以身相許的那般,但她也已經許久沒見到青山師叔了。”
“師妹你別瞎說,什么咒法能迷住青山尊者?”
春鸞嘖嘖笑著:“要我說,應該就是青山守禮。”
“嗯,哥對我都是止乎于禮,也沒什么失禮之處。”
金薇大大方方的一笑:
“咱們別說這個了,等哥下次回來,我與他好好談談就是,咱們今日相約喝酒喝醉,你們可不準耍賴。”
春鸞大手一揮:“讓你們三個一起!”
芙洱與秋梨頓時發出了不服的呼喊聲,金薇則是喚來角落中等候的女祭,繼續送來美酒佳肴。
因琉璃神老師多年以來的關照,金薇已是達到了不想醉就不必醉的層次。
她走的是普通神將之路,由琉璃神賜予神力,倒是免了修行之苦。
又歡鬧了一個時辰,春鸞、秋梨被祭祀們抬走送回各自府邸,芙洱帶著嬌憨的笑容,被送去了后院閣樓休息。
——芙洱還是琉璃神武道班學員,若是被人看到她這般醉酒,會影響如今武道班這二三十名學員的形象。
這點細節,金薇已是能考慮到。
涼風習習,院落中杯盤狼藉。
金薇蜷縮在藤椅中,身上的薄裙遮掩起了姣好的身段,就如一朵只愿為心上人盛開的絕世花朵。
她閉上雙眼,眼前都是他的影子。
睜眼出神,又依稀看到了他的身影,但當她定睛去看,那里只是假山樹景。
許是別離滋味,許是淡淡煩憂。
不知不覺泛起了少許困意,金薇掩口打了個哈欠,在藤椅中靜靜睡了過去。
她又做起了那個夢境。
荒島,神樹,神鳥,少年。
“主人,jing衛大人的記憶開始蘇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