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得了。”楊春燕前世就知道他膽小,晚上不管去哪都拉人陪著,她倆沒結婚前,周懷安晚上上茅房都纏著周懷榮陪他去。
想到剛嫁過來的時候,周懷安要去茅房就來找她,嘴上說擔心她膽小害怕,他陪著她去。
剛開始她還覺得周懷安細心,后來才聽大嫂說,從她嫁過來就曉得老幺天一黑就不敢一個人出去。
前世她問過周懷安為啥害怕,他都避開不說,楊春燕一直都沒搞明白堂堂七尺男兒,為啥會這么膽小?
周懷安從茅房出來,接過楊春燕拿著的油燈:“燕兒,我給你打了熱水,你去洗洗。”
“嗯!”楊春燕看了他一眼,“你洗了沒?”
周懷安點點頭,伸手道:“不相信你聞。”
楊春燕瞪了他一眼,回屋擦洗了一遍,周懷安幫著把水抬到陰溝倒了。
她跟著周懷安后面往回走,想起前世他在的時候,兩人出去干活回來,也會幫她打洗澡水,等她洗了再幫著倒掉,她覺得自己前世不離婚可能也有這個原因。
兩人回了房間,周懷安踢掉鞋子,脫得只剩一條褲頭,站在床前揮舞著脫下的襯衫,將蚊帳里的蚊子趕跑,關好蚊帳,推開疊的方方正正的大紅雙鳳鴛鴦薄被,倒了下去。
山里白天熱晚上涼,即使到了六月天,睡覺也要蓋被子。
楊春燕關上了房門,想想從箱柜里拿了一塊藍色的棉布出來,撕了一塊,拿出針線開始縫腰包。
周懷安翹著二郎腿,好奇的看著她,“燕兒,你縫個那么長的包袱袋做啥?”
楊春燕看了他一眼,“我縫了明天賣了牛黃裝錢用。”
“燕兒,你說那玩意兒能賣多少錢?”
“我也不清楚,明天去城里問問就知道了。”
“但愿能多賣點錢,讓老娘老漢也高興一下。”
“我覺得你要是能改掉那些壞毛病,老娘老漢比啥子都高興。”
“年紀輕輕的,說話的語氣老氣橫秋的!”
“我們都老氣橫秋的,就你永葆童心,天天只想今天去哪找好耍的、好玩的!”
“……”周懷安被她噎的無話可說,翻身不理她了。
楊春燕縫好錢袋,走到床前吹熄燈上床,倒在了另一頭。
周懷安抬腳輕輕踢了她一下,“燕兒,來我這邊睡!”
楊春燕拍了他一巴掌:“老實點,我今天摔了一跤,分頭睡。”
周懷安爬過去,扳著她肩膀,親昵的說:“怎么就摔了呢!憨不拉唧的,摔了也不曉得在家睡覺,還下田拔水草。”
楊春燕不適應他的親昵,朝外面挪了一下,“沒事,后腦勺摔了一下,還有點不舒服。”
周懷安摸了摸她的后腦勺,果然有一個包,“我去拿止痛酊給你擦擦。”
楊春燕忙拉住了他,“別去,媽老漢都睡了,我睡一晚上就沒事了。”
“那我給你揉揉。”周懷安貼著她躺下,輕輕揉了起來,“老婆,我覺得你變了,我賠了那么多錢,你也沒罵我。”
還是枕邊人最了解伱,不過半天的時間,就被他察覺了。
楊春燕感覺到他熱的有點發燙的身子,挪到了床沿邊,低聲道:“你想我罵你啊?下午我問你的話你想好了嗎?”
雖說兩人做了兩世夫妻,為了以后,為了孩子,她不想在他沒改好前,和他更進一步。
“沒想好,我又不是賤皮子,想你罵我。”周懷安見她往外挪,心里有些不舒服,覺得小媳婦嫌棄他了,賭氣轉身也不理她。
楊春燕靜靜的躺著,到現在她還覺得有些恍惚,覺得這一切像是在夢中,聽著對面周懷安細微的酣睡聲才回過神來。
她回想著前世家里發生的大事:周懷安摔斷腿,爺爺在山上放羊的時候摔下山沒了,三個孃孃來送喪,一起罵公爹和大爸、三爸忤逆不孝,讓七十多歲的老爺子沒得善終。
村里人也對周家三房人指指戳戳,大爸說是二房生了敗家子壞了周家的風水,害了老爺子。
公爹氣的一病不起,轉年就沒了。
給公爹辦喪事的時候,大哥醉酒拉著周懷安,把他痛罵一頓,說爺爺和公爹就是他害了的,說他是害人精,害得一家人不安穩……
周懷安回家喝了一大瓶酒……
楊春燕回想起以前的日子,心里還有些悶痛,索性不想了,閉上眼睛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正房,周母看了一眼旁邊小床上熟睡的孫女,在柜子里找出一件破衣服,找了一處相對完好的地方,四四方方的剪了一塊下來。
拿在手里拉了拉,擔心不牢固,又剪了一節,將兩塊布疊在一起。
拿起放在床頭,周父唯一一件沒有補丁的對襟外衫,比了幾下,都覺得不妥,“老頭子,你說縫在哪里好?”
周父拿起外衫,看了一下,想了想,指了指腋窩下方的位置,“縫這吧!圓鼓鼓的縫前胸,別人一眼就發現了。”
“我看看!”周母讓他站起來,張開雙臂,最后決定將口袋縫在他腰部上兩寸的位置。
周父出了一口長氣,“老伴,你說能賣出去嗎?”
“我咋個曉得?”周母停下,看著他,“老頭子,真要賣不出去咋辦?老幺這些年掙的工分連他自己都養不活。大的三個,這些年看在自己親兄弟的份上啥都沒說,都指望著老幺成家,分家出去單過。
“四百五十塊錢拿出去,才拿了一百多回來,哪來的錢分家?就算老大幾個不說,幾個兒媳婦心里肯定要埋怨。一個屋檐下住著,早晚吵的不可開交。”
說罷也不等他回答,拿著針線慢慢縫了起來。
周父嘆了一口氣,緩緩說道:“真要賣不出去,年底四頭肥豬就能出欄了,等賣了肥豬就把錢分給老大他們。加上他們手里的私房錢,應該夠砌三間土坯房,老幺就在家住。”
“只能這樣了。”周母說罷看了老伴一眼,拍拍他的手背,“別氣了,兒女都是債,就當我們上輩子欠他的。”
“是啊,攤都攤上了,又有啥辦法呢!”周父躺到床上,睜眼看著帳頂,半天沒閉上眼。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楊春燕在睡夢中聽到周母的喊聲,她猛地驚醒,一下坐了起來呆呆的看著躺在一旁的周懷安半響,半天才回過神來,連忙應道:“來了。”
周懷安也坐了起來,兩人穿好衣褲打開門,見除了小孩子大人都起床了。
李秋月笑道:“今天要去縣城,你們都還睡得著,你倆心太寬了吧!”
楊春燕笑笑:“睡忘了。”
周母和趙慧芳端著昨晚剩下的牛雜湯過來,“快吃飯,吃了趁天沒亮趕緊走。”
早飯是高粱米雜糧飯,楊春燕舀了些牛雜湯泡飯,一碗下肚就感覺飽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