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春燕走到房門口,就看見周懷安坐在床上睡眼惺忪的看著她,“燕兒,你快點洗,我要去茅房。”
楊春燕放下瓷盆,“我先陪你去了回來再洗。”
“多謝老婆。”周懷安笑嘻嘻的下床,趿上布鞋,拿上油燈,想去攬住楊春燕,被她掐了一下,“滾蛋!”
“不要這樣嘛,我們是兩口子,以后你害怕了我也會陪你去的!”
楊春燕白了他一眼,“你以為都像你,在自己家也要害怕!”
周懷安賠笑,“天生膽小,沒辦法,嘿嘿!”
兩人一起去了茅房回來,楊春燕擦洗后上床歇息。
周懷安看著又去躺在了自己腳那頭的楊春燕,心里癢癢,睡不著沒話找話,“老婆,明早幾點起來去寧安賣草藥?”
楊春燕累得眼都睜不開了,輕聲說了句:“天蒙蒙亮就去。”就睡了過去。
周懷安坐起來看著睡著了的楊春燕,抱起枕頭,側身躺在她身邊,想起明天的賭約,摸了她臉蛋一下,低聲道:“先放過你,明晚再好好收拾你!”
“死蚊子……”楊春燕一巴掌拍了過去,翻身嘟囔了幾聲又沒了動靜。
周懷安:“……”
翌日一早,楊春燕聽到窗外周母的喊聲才醒了過來,連忙翻身坐起,“哎~起來了。”
她搓了搓臉,覺得年輕真好!以前一覺醒來,睜眼熬到天亮,現在一不小心就睡過頭。
周懷安半撐著身子,睡眼惺忪看著她,“燕兒,天亮啦?”
楊春燕穿上衣服,“媽在喊了,趕緊起來把草藥收拾了裝背篼里,吃了飯就出發。”
“好累!”周懷安打了個滾兒,“我還想睡。”
“睡吧!不想要錢,你就留家里睡懶覺。”
“要,怎么不要!”周懷安一下清醒過來,翻身爬了起來。
楊春燕暗自發笑,下床穿好褲子外套,拿出布鞋穿上,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天才蒙蒙亮,周父和老爺子已經起來了,老爺子坐在堂屋門口抽葉子煙,周父在編籮兜。
見她出來,周父說道:“那些草藥我都幫你們收竹筐里,放雞公車上了,等一下讓懷安推。你媽也把飯做好了,趕緊去吃了飯早點出發,省得晚了太熱。”
“好,我洗把臉就去。”
楊春燕見院壩里放著輛好久沒見過了的雞公車,兩邊還綁著兩個大竹筐。
雞公車大概因為其形狀有點像張開雙翅的大公雞,才有了這名字:一只碩大的猶如雞冠的輪子,兩翼是堆放貨物的結實的木架。
車軸上是八根匾木象傘骨一樣支撐著的木輪,木輪的外輪還加包了一層厚鐵皮,鐵皮的外面再釘上一層膠皮,這樣可以減少車輪的磨損,延長車輪的壽命。
車身后部有便于停放的腳架,另外還有兩個燕尾型狀的長木柄的車把手,車把手上還拴著根用麻線編的麻布帶子。
打制雞公車的木料非常講究,大多用的槐樹、栗樹、檀樹等等硬木料。這些樹木堅固強韌,彈性好、不易翹裂,而且經久耐用。
當運輸重物時,推車人將布帶著套在肩上,靠雙手雙腿平衡車身,付出的體力相當大。運送特別重的重物上坡時,還需要一個人在前面拉車。
下坡還需要人在前面抵擋住車子,以免下滑過快、翻車。
別看雞公車小,這年頭交公糧、運輸重物這類重活,只有雞公車才可以馱著幾百斤重的東西,在山間小路爬坡上坎,且游刃有余。
兩麻袋草藥也有一百多斤,兩人背著背篼走幾個小時,用雞公車推還可以輪換休息,輕松多了。
周老爺子笑道:“老幺那個懶東西,干別的不行,推雞公車還是推的穩當的。”
周父點頭,“還算有點用。”
楊春燕回屋拿了竹杯和牙刷,把晾在門口竹竿上的洗臉帕收了一張,走到水井邊開始洗漱。
牙膏也沒多少了,已經擠到瓶蓋處了。
這年頭的牙膏皮是鋁制的,牙膏用完,牙膏皮留著也是有用的。
家里的洋瓷盆,洋瓷缸子漏了,剪一塊牙膏皮下來燙燙就能補了。
周母不讓幾房人上交賣菌子干零活賺的錢,但各房的生活用品都是自己買。
周懷安以前一個人,可以跟著父母一起,兩人結婚后,就該自己買了自己用。
周懷安也拿著竹杯趿拉著鞋出來了,喊了一聲老爺子和周父,就去水井邊開始洗漱。
楊春燕指了一下牙膏,“你看牙膏又沒了,幸好昨天我們去挖了草藥,不然就要用鹽刷牙了。”
周懷安這才想起,結婚后這半年,牙膏還有草紙都是楊春燕在拿錢買,訕笑道:“等草藥賣了,用我的錢買。”
楊春燕白了他一眼,“還伱的錢,嫁漢嫁漢穿衣吃飯,你的錢本來就該給我花。再說,你也要用牙膏啊!”
“是是是,我錯了,以后買東西你都找我拿錢。”周懷安想著自己只要有煙抽,有點小錢和一丁幾個打撲克就行。
楊春燕沒再吭聲,兩人洗漱后去了灶房。早飯是干紅苕絲雜糧飯,還有泡菜炒芋頭桿,煮芋頭片。
紅苕絲是用削皮的紅苕切絲后曬干的,煮的出來的雜糧飯也甜絲絲的。
周母看著兩人,“你們先吃,我們等會兒再吃。吃好了把碗放桌上,我來洗。”
“好。”楊春燕拿了兩口碗出來,舀好飯端到桌上,遞了一碗給周懷安開吃。
浸泡后的高粱米吃起來沒那么糙口,加上甜絲絲的紅苕絲,味道好了不少。
周母把兩個雞蛋和雜糧面煎的餅子裝飯盒里,又灌些米湯在一個鐵皮水壺里,放入小背篼:
“老幺,你老漢把竹筐綁雞公車上了,等一下你推著去寧安。我和你說,男人家家的,不要指著春燕推車。”
周懷安點點頭,想想又道:“媽,我看春燕兒才是你親生的。”
周母剜了他一眼,“老娘生了五個,你哥,你姐都勤快懂事,就你最不成器。要是把你換成春燕,老娘起碼多活十歲!”
“就那么嫌棄我!”周懷安撇了撇嘴,舀了一碗飯繼續吃了起來。
“你說呢?”周母橫了他一眼,打開后門走了。
兩人放了碗,楊春燕提著裝有干糧和水的小背篼出了灶房,從竹筐里拿了兩塊川芎放窗臺上晾曬,又進屋拿了草帽和挎包裝背篼里。
周懷安提起雞公車把手,將帶子套在肩上,楊春燕背起背篼,對周父和周老爺子說:“爺爺,老漢,我們走了。”
周老爺子點頭,對周懷安說:“好好推車不要耍賴,春燕力氣小,你可別丟男人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