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瑤伸出去的手在朱門上一頓,下意識地回頭望了眼站在廊道盡頭注視自己的幾人,到底是目光閃了一閃,推門而入。
尚且年幼的謝玥此刻抱著膝蓋蹲在地上,乍一看實在是和七八歲的孩童無差,季瑤一面覺得劉珣實在是作孽,一面又忍不下心說些什么。
倒是謝玥一雙眼睛骨碌碌地轉了兩圈,毫不客氣道:“你就是阿珣心尖上的人嗎?你的心機未免也太深了,那日我和爹爹在你面前商議成親大事,你明明半個字都未說,誰知大婚之日,你又一身縞素的出現在王府,若不是你,我和阿珣早已完婚了,又怎么會變成今天這樣的局面。”
“你就那么愛他嗎?據我所知,你剛從洛陽回來,此前并未見過世子。”季瑤瞅了眼面前這張悲痛拒絕的臉,詫異道,“難不成你光聽他的名字就能愛他愛的死去活來嗎?”
謝玥秀眉輕輕一揚,起身冷笑道:“我和阿珣的事又豈是你能明白的?我與他早在幼時便相識,小時候你便同我搶他,現在你還要和我搶人,你的手段也太卑劣了!”
經她一提醒,季瑤腦中白光一閃,忽然想起來了,當年她和劉珣單獨出去玩,不想遇上了一個陌生丫頭,帶著小丫頭玩過一次,從此兩人不管去哪里,身后總有個小丫頭跟著!
季瑤想起往事“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謝玥表情凝滯了一回,愣愣道:“你笑什么?”
“原來那個小丫頭是你啊,你現在可比那時候可愛多了,那時候你的臉上總是染著灰,想要吃東西卻苦于沒有門牙,我真沒想到竟然是你。”季瑤顯然沒將她的話放在心里,正感慨太有緣分,謝玥忽然咬牙吐出一句話來,“常季瑤,你給我聽好了,如果你不離開阿珣,我會想辦法讓你離開。”
季瑤停下笑容,深思凝重地看著她,頓了許久才柔聲笑道:“你還小,不會只有這么一個選擇的,還是不要將自己置身無路可退的處境為好,你爹爹兄長都這么護著你,你不該讓他們擔心的。”
“你還真是會裝模作樣,救阿珣是一張臉,大婚之日是一張臉,現在又是一張臉,你不就仗著自己長得好看了些,才騙走了阿珣?你等著吧,總有一日我會讓你后悔的,我覺得你還是自己放手的好,免得到時候死的太慘。”
一個十四五歲的小丫頭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來,不過是嘴上逞逞能罷了,季瑤略略搖了搖頭,低聲道:“你找我來就是為了說這些?既然你已經沒有大礙了,那我就先走了。”
“常季瑤!你就等著后悔去吧!”
謝玥眼見她這般無視自己,身子輕飄飄地一下晃了出去,氣得抓過茶杯對著朱門狠狠砸去。
“叭嚓”一聲,驚得廊道盡頭那幾位嗓子眼一緊,紛紛抬了腳往這邊趕來,謝世休目光觸及季瑤的裙擺正想上前說些什么,一道人影迅速從他身邊閃過,扶著季瑤的肩膀左右查問,見季瑤搖頭才舒了口氣。
“我們走吧。”
季瑤聞言點了點頭,視線忍不住在神情古怪的父子倆人臉上頓了頓,微微頷首便由劉珣摟著擦身而過。
剛到門口,守在馬車旁的朱三劍迎了上來,面上看著劉珣,余光卻掃著季瑤:“方才聽人傳來消息,肅王殿下去常府找季瑤小姐了。”
劉珣聞言“哦”了一聲,看向季瑤,季瑤略微躊躇,她與孔雀已有多日未做交談,想必他此番上門來尋自己,必然是有要事要商議。
可是她嘴才剛張,還未來得及說些什么,劉珣已搶在她前頭道:“其實那日在裕華園,我便與他照過面,他很是擔心你的病,還說過幾日要帶上上好的補品去看你。”
季瑤默默點頭,忽聽他的語調一變,帶著些冷氣道:“你們的關系匪淺啊,也是,他回到金陵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你,由此可見你在他心里的地位著實不淺。”
“呵呵……”季瑤訕笑了一回,撇了眼朱三劍,見他果然退回了馬車旁,才道,“我和孔雀是極好的朋友,你千萬不要把我們的關系想歪了,孔雀若是知道,也會覺得很荒誕的。”
“孔雀?”劉珣瞇了瞇眼睛,一本正經地搖頭道,“他現在已然是手掌重兵的肅王殿下了,往后你不能再這么喚他了,會給他給你自己帶來諸多麻煩。”
“遵命,世子!”
季瑤活學活用地大聲道,素凈的臉上不禁生出春風般的暖緒的笑意,額頭卻被人輕彈了一回,只見劉珣向來鋒利的目光此刻溫和地簡直要將她的心融化。
“我和他不一樣,你可以一直喚我白鹿,喚十年二十年,就這么一直喚下去。”劉珣說到這里,忽然上前將季瑤摟入懷中,溫柔地在她耳畔道,“季瑤,你的病還未好透,我不放心,不如跟我回王府吧,我也能照顧你。”
季瑤險些被他的甜言蜜語迷得不知東南西北了,此番猛然想起神秘的定王,遂重重點頭,“好啊,但我們說好了,你別老往我那跑,影響我養病。”
“我盡量。”
劉珣松開她,星眼里柔和的笑意越發濃重,季瑤瞧著他這神情忍不住低低癡笑了一回,便是這一笑,劉珣目光不禁一抖,扶著她的臉當即吻了下去。
因隔著這么近,季瑤清晰地感受到他鼻息間吐出的溫熱,她看著劉珣好看的眉毛,微閉的雙眼一時有些錯神。
直到察覺到他的舌頭試圖撬開自己的牙齒,季瑤才臉上一燙,冷不丁“噗嗤”笑出聲來,不顧他的詫異和驚愕,硬是紅著一張臉掙開他迅速往馬車跑去。
劉珣滾燙的視線落在她倉皇逃離的背影之上,愣在原地不斷回味著方才的感受,隔了許久,才低笑了一聲跟著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