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想不到,那被眾人尋瘋了的顧沉運竟然被肅王找到了,而且以所有人想不到的速度覲見了皇帝。
“卑職掌管后衛營以來,從未出過半回差錯,皇上若是不信大可派人調查此事,卑職確確實實記得很清楚,太子殿下從未派人取走半點炮藥。多月以來,后衛營炮藥所用之處甚少,但凡借用出去都清清楚楚記錄在賬,絕沒有少記一回。”顧沉運不是個什么鎮定的人,言語之中帶了少許顫抖的尾音,好在出口的話卻是順暢之極,未有疙疙瘩瘩。
皇帝轉著手中的珠子,老眼是不是抬起來打量一眼面前的人,沉吟了許久將目光落在肅王身上:“你這些日子可有調查出什么來?綁走他的人又是誰?”
“回父皇,顧沉運方才所言與兒臣查的一模一樣,當屬事實,至于是何人綁走了顧沉運,兒臣會增派人手盡力在最短時間內查出,卻不讓別有用心之人行挑撥離間之事。”肅王最后一句話恰恰說到了皇帝心中,他正是這么想的。
此人誅殺東宮手下,又將帝陵之事嫁禍到東宮頭上,顯然是有備而來,這幾日發生的事能讓半個金陵變了風云,同時也證明了此人的強大。
這樣的人,皇帝想來想去只想到一人,那便是定王,眼下的黨爭他自然是心知肚明,可他并沒有做出什么相應的舉措,只是因為近年來對太子越發失望,而出色的定王卻吸引了皇帝的注意。
他確確然然想過另立儲君的事,只是礙于皇后和皇后本家在朝中的勢力,以及太子這些年所累積的勢力太過龐大,想要另立儲君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倘若這些事果真是定王為了爭奪皇位所為,那他也不能任由定王這般任意妄為,皇帝轉珠子的手忽然停了下來,直勾勾地看著肅王道:“你就半點頭緒也沒有?總也有個蛛絲馬跡吧,你若是懷疑什么人盡管說,朕心中自有定數。”
皇帝這番話聽著倒像是在說肅王偏袒誰,肅王英眉一擰,垂首慎重道:“父皇英明,心中自有定奪,兒臣是萬萬不敢欺瞞父皇的,這件事兒臣的確沒有找到半點蛛絲馬跡,做事的人手腳太干凈,干凈地……”
肅王說到這里頓了一頓,抬眸對上皇帝狐疑的目光一字一頓道:“干凈地仿佛不是朝中勢力所為……”
“嗯?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近來天下不太平,還是百姓生活不夠安穩?有人要在天子腳下給朕難堪?”皇帝渾濁的雙目此刻迸發出點點精光,一臉的老謀深算讓人想不到他的用意。
“兒臣覺得這件事有些離奇,不敢妄下定論,但是可以肯定,此人定不會善罷甘休,必然會再度出手。兒臣已在各街巷之中遍布暗衛,未雨綢繆,只要此人一有動作,絕逃不過兒臣的掌控!”
肅王斬釘截鐵地吐出這一番話,滿臉的精氣神和自信讓皇帝很是認同,皇帝點了點頭,目光卻慢慢移到了肅王的腿上,聲音溫和道:“你這腿上怎么樣了?朕聽聞需要靜養多日,怎么也不好好歇著,便到處跑來跑去?”
皇帝這話讓肅王實在難以接口,他如今到處負傷到處跑來跑去,說到底還不是因為皇帝的意思,方才還覺得有些貼心的關切,肅王此刻竟覺得異常刺耳。
他與別的皇子不同,從小便在軍營之中長大,稍大一些,便被派往邊疆駐守,行軍打仗對他而言不過是家常便飯。從小到大,面前的人從未帶給他半分關切,有的只是無盡的厚望,迫切的厚望,希望他將來可以好好輔助明君,平定天下。
“兒臣行軍打仗多年,身上大大小小傷口百來處,比這嚴重的更是多了去了,父皇不必擔心,兒臣撐得住。”肅王頓了一頓,才說出這一番話來。
皇帝心里也是知道虧待了肅王的,此刻被肅王這么一說,臉色一變隱隱透著些尷尬,手指飛快地轉著佛珠道:“前幾日西域送來一株難得一見的烏參,說是強健筋骨滋補血氣效果出奇的好,走的時候帶回去吧。這腿傷可不能當小事馬虎了對待,要好好調養。”
“是,兒臣謝過父皇!”肅王端端正正地對著皇帝行禮,轉身出大殿之時,硬是加快了腳步,勉力讓自己看起來仍舊矯健如初。
出了大殿,肅王的臉色已煞白,一道退出大殿的顧沉運急急湊上來,一臉焦灼道:“肅王殿下沒事吧?”
“我沒事……”
不等肅王將話說完,顧沉運已迫不及待地打斷他的話:“那肅王殿下什么時候放了我的家人?”
“我會立刻釋放你的家人,還有此前承諾你的話,也會一一兌現。”肅王說著雙眼微瞇,盯著顧沉運逼問道,“你當真是自己逃出來的?”
其實顧沉運并不是肅王找到的,而是顧沉運自己找的他,當時聽聞顧沉運求見自己之時,肅王還覺得荒誕不經,不足為信,直到真的見到了顧沉運,他才覺得又驚又喜。
可是眼前這個神色慌張,武功一般的人,衣著還這般整潔之人,怎么也不像是才死里逃生的人,顧沉運聽他這么問,心里噶等一下,勉強笑道:“肅王殿下,確實是我自己逃出來的,我雖然武功差了些,但是腦子不笨,不然也不會當上炮衛營的軍需官。”
“知道了。”肅王微微點頭,側身繼續往前走,心里卻是一陣冷笑,倘若真是自己逃出來的,那是如何避過那重重暗衛和密探找到自己的?
若說背后無人出謀劃策,他是絕對不信的,只是他想不明白,究竟是何人會在暗地里幫助太子洗清冤屈,又是何人做出燒茅屋和炸帝陵的驚天大事?
令肅王深感恐懼的是,不論是何人,他隱隱覺得這些人都未曾動用朝中半分勢力,倒像是民間勢力。若是民間真藏著這樣一股巨大的勢力,對金陵對宋國無疑是一個巨大的隱患,只有將這個隱患狠狠拔去了,籠罩在金陵頭頂的烏云才能揮散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