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椒芽菜,顧名思義就是花椒樹的嫩芽,這個東西營養價值太高,而且油亮鮮綠,怎么樣做都味美,只是現在的人居然沒有意識到這東西是芽苗菜中的珍品,不過上輩子吃過這道菜的張聽過介紹,說是過去的宮廷貢品,供皇室和貴族吃的。
看如今這東西還沒被人發掘出好處來,也就是丁家集后山上種了十幾顆,村民都是采摘花椒的,誰會想起來吃那個嫩芽呢,但是沒想到鄭氏居然知道這東西能吃,還能做出菜來。
鄭氏做的這道香酥花椒芽菜,用的并不是新鮮花椒芽,她是那去年春天樹木發的芽曬干之后的干菜葉子做的,而且這花椒芽并不是主菜,主菜是豆腐丸子。
張就是吃到了豆腐丸子下面鋪的花椒芽菜驚訝萬分的,雖然裹了一層油炸的面粉,張還是嘗出來花椒芽這種新味蔬菜的味道,一問才知道居然還能吃上這樣好的東西。
之后張就高興壞了,給家人安利了一堆吃花椒芽的好處,這東西確實也好打理,摘下來可以熱炒、涼拌、油炸、涮鍋,張麒和王氏見她說的天花亂墜,心中不過是半信半疑,但是都允了她三月份的時候,跟鄭氏回去到丁家集后山上摘新鮮的嫩芽去。
正月十二的中午,鄭氏見張著實愛吃這道菜,就把備藏的干花椒芽都拿了出來,趁著鍋里有大半鍋之前炸油果、炸麻葉子和炸丸子剩下來的油,就全部裹了面粉炸了出來,王氏炒了個蘿卜絲和菘菜,端了醬肉、丸子和腌王瓜出來,一家人圍坐在正屋的桌子上,開動了起來。
剛吃了一半,門就被敲響了,大家都有點驚訝,這個點兒都是吃飯的時候,除非是有心蹭飯,否則是不會敲門來的,張升把手上的半個饅頭塞進嘴里,過去開了門,一看來人驚訝道:“招娣啊,你咋來了呢?”
張一聽是招娣,就起身去看,就見張招娣木著一張皝白虛浮的臉進來,本來已經張開了嘴,但是看著張一家人都在,就囁嚅了兩句,低頭問了好。
“是來找我的,我記得呢,”張心里隱約知道了,便道:“是缺了幾根絡子的彩線,說好了來找我要的——咱們去我房里吧。”
張和招娣進了房里,門一關招娣就急道:“你還有什么辦法沒有,我爹他——”
“不著急,”張把她摁坐下,道:“慢慢說。”
原來張招娣從張這里得了“指點”,回去之后就一五一十地說了,張三叔和他婆娘是深信不疑,張是糧長教的讀書的這事兒誰不知道呢,既然說是從書里看的,那就一定是這個辦法了。張三叔讓婆娘剪了褲子,自己匆匆忙忙去李家村借了三斗米來,晚上就熬了粥喝了。
這褲子穿到第四天,也就是初十的晚上時候,張三叔狠狠跌了一跤,跌得鼻青臉腫還蹭破了皮流了血,也是平白無故跌地,說起來都覺得邪門地不得了,但是張三叔一家卻高興地不得了,說總算是禳解過去了,見了血卻保住了命。
但是沒想到今天早上張三叔出去了一趟,回來就神情恍惚,說是走哪兒都能聽到沙沙的聲音,是那條溜走的蛇來找他復仇來了,禳解也不管用,那蛇就是要他的命。
張實在很想解釋一下“杯弓蛇影”的具體意思,但是估計他們也聽不明白其中蘊含的意思,無非是自己嚇自己罷了,看來先前的那個法子還是沒有根除這個心病——張想來想去,便道:“我去找糧長,他一定有辦法的,你回去去草頭醫那里要兩方朱砂丸煮水給你爹喝了,且寬他的心罷。”
之后張抬腳去了糧長家里,糧長也是剛吃過飯的樣子,一家人坐在屋里端著茶杯消食。見她過來,岳氏頗有點不自安的神情落入張的眼中,她也沒有其他話要說,只是大大方方行了禮,和糧長自去了書房說話。
張把事情一說,糧長也笑了,道:“見蛇就是不吉,不過是村夫愚婦的附會罷了,孫叔敖殺蛇不見于正史,不過是后人借劉向之名寫的雜編罷了,倒是流傳地這么廣,楚國大澤里多得是魚鱉龜蛇之屬,進山打獵的人天天都能見,也從不聞有見蛇而死的人。”
“問題是現在大家都信這個,”張撇嘴道:“都深信呢。我看張三叔也是自己要把自己嚇死的樣子。”
“風聲鶴唳杯弓蛇影,”糧長道:“不是不祥,是心里有不祥;不是要遭殃,是認定了自己一定會遭殃——你說之前說了個所謂‘禳解’的法子去安他的心,卻沒有成功;那如今要如何做才能根除他的心病呢,你來找我,一定是想好了辦法。”
“您圣明吶,”張抿著嘴笑道:“我就是想著,讓人從地里捉上一條菜花蛇出來,怎么想辦法讓他看見了,親手斬除掉才算徹底消了他的疑心。”
“那就讓你賡叔去捉罷,”糧長道:“其他村人若是知了此事,頗多驚怪了。”
張賡和張來到壟上,張賡是很有經驗的,問起來說是小時候捉慣了,什么蛤蟆黃鼠狼都捉過,有一次捉了一只毒蛇回去,被認出是毒蛇也沒覺得害怕。
“按平常來說,這時候的菜花蛇應該在洞里蟄伏,”張賡道:“但是如果有田鼠的話就不一定了,這蛇貪吃,能聞到田鼠的味道,就會從洞里跑出來。”
張賡帶著她探洞,說蛇蟄居的洞并不是自己挖的,大多數是鼠洞或者樹根旁的裂隙。本來讓張站在一邊的,但是張也舉了棍兒跟在他后面,張賡就要她留心,指著一個樹洞周圍的灰黑色夾雜這白色的一坨道:“這有糞,還有蛇盤臥過的痕跡。看體積不是很大,也是一條餓瘦了的蛇,我掏洞的時候你就不要看了,去旁邊等著不然驚到你。”
張知道自己在他身邊是幫不到什么忙,還有可能拖后腿,也就依言站到了壟上,嘴里嘟噥道:“這蛇也挺講衛生的啊,知道不往洞里方便,全都拉到外面來了。”這蛇糞除了干巴巴的一坨,還能見到上面有濕漉漉的像拉稀一樣的糞便,應該是新拉的,味道很腥臭,比貓糞狗糞還惡心,類似死老鼠混合臭魚爛蝦的味道,著實難聞。
離的遠一點就好了,張松開了掩鼻的手,在一邊看張賡用鐵釬子挖洞。卻冷不防聽到官道上傳來篤篤地馬蹄聲,張抬眼一望,發現是一支五六人的隊伍騎馬而來。
待他們走進了,張才發現領頭的一匹馬上坐了兩個人。是一個大人前面夾坐一個小孩兒,再一看這小孩,居然是三四個月前見過的。
“高煦,”張驚訝道:“高煦——”
她喚的聲音也不大,但是還是被高煦聽到了,左右一顧,見到了壟頭上站著的張,就把隊伍喊停了,從馬上下來,兩人都驚訝的“咦”了一聲。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