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諸王館明德居里,各宮尚宮也是難得的都在,總算是有了空暇說說這一屆官選的好賴了。
“李尚服最是辛苦了,”有人道:“秀女這么多,每日少說也有七八起失竊的事情發生,這邊還沒處理完,那邊又發了,每日忙得連影子都看不見。”
“在宮中給貴人掌儀仗寶璽、印符,”李尚服也嘆道:“也沒有這般難以應付。還是因為宮外頭的女子,不知曉禮儀,門第淺薄的原因。說到辛苦,還是尚食和尚寢最辛苦罷。”
“既說到我這里,”尚寢便笑道:“我雖沒有苦水要倒,也有一肚子笑話要講。”
“我們尚寢局的,晚上去查看這些秀女的睡相,真是千奇百怪,”她道:“北方女子打鼾、磨牙,還有脫得精光睡的;南方的女子夢囈,還有唱曲兒的聲腔。以前聽人說世上有睜著眼皮睡覺的,我素日還不信;這一屆的秀女里面,還真有一個,查到她身邊的時候,把我們都嚇了個狠。”
“不獨說你尚寢局,我這尚食局也經歷頗多啊,”尚食嬤嬤忍不住道:“你們是沒見著有第一次吃上好飯菜的情景,簡直是不忍卒視。還有為了一口冰糖肘子抓破臉的事情鬧出來。鄉下貧窮地方出來的,不知道當地縣官是如何給了車馬費遣送入京來的,這樣的秀女要是選上來入了大雅之堂,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把食膳單給我看,”宮正嬤嬤發話了:“你再報一下用支。”
尚食將賬冊取給她看,道:“月支用度每人如是:大廩每月供給白米十五升;白面十斤;香油五斤;豬肉十斤;羊肉四斤;活鴨兩只、活鵝兩只;香藎八兩,蔴菇八兩,綠筍八兩,石花菜一斤,黃花菜一斤,大茴香四兩,木耳八兩,其他菜隨時節取用。”
“每個秀女還有大吉事盒子,分裝核仁、桂圓、小棗和杏仁,”尚食道:“一月限取三盒。”
“全給的是嬪以下美人的份例,”宮正嬤嬤道:“這兩個月就花去了內帑三十七八萬的錢,靡費頗多,還沒花到點子上。”
“等后日再行選閱,”她道:“那時候刷下去十之七八,魚目和珍珠分開,管起來就便宜了。”
她話還沒說完,就聽外面有宮女道:“嬤嬤,有一名秀女請見,說有事情要面陳。”
“李尚服,你去看一看吧,”宮正嬤嬤道:“怕又是丟了什么東西。”
然而不一會兒,李尚服匆匆又返回了,這次明德居里的各位尚宮都朝她看去了,因為李尚服的臉色變得很差勁,腳步也是十分慌亂的樣子,這在眾人看來是很罕見的事情。
“什么事情,”宮正嬤嬤皺眉道:“如此慌張!”
“疑、疑有厭勝——”李尚服有點哆嗦了,當然這話讓全屋子的人都狠狠打了個寒噤,宮正嬤嬤厲聲道:“胡說什么!這話也是敢說出口的么!”
李尚服低下頭發著抖,宮正嬤嬤深吸了一口氣,道:“是誰告發的?把她帶進來!”
就這樣牛氏被帶了進去,跪在地上被問話。她看著眾人的神色,心里也忽然開始慌張起來,也不由自主地抖起來。
“你說有事情要面陳,”宮正嬤嬤居高臨下地審視她:“現在你一五一十地說清楚,若是有半點虛言——”
“我說的都是實話,都是實話!”牛氏叫嚷道:“我們‘履’字號房里那個永城張氏,她有一個這么大的木板子,每天早上、晚上都拿出來,對著這東西念念有詞,也聽不清說的是什么話,總之一直不停地念叨,還背著人不讓我們看見,我偷偷看到的!親眼所見!”
這下屋子里的尚宮們都倒吸一口冷氣。
“那塊木板子,放在什么地方你知道嗎?”宮正嬤嬤道。
“知道,”牛氏道:“她有一個紅酸木的官皮箱,就放在箱子里,鑰匙在她身上,晚上睡覺都要帶著。”
宮正嬤嬤又問:“永城張氏現在在哪里,在房子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