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住筆趣閣,精彩。
她們一團笑鬧的時候,燕王卻指著臨海這一片怪石嶙峋的地方讓高熾高煦兩個細看,道:“你們知道這是何地嗎?”
高熾和高煦便異口同聲道:“是前元避暑故地。”
“元朝之前呢,你們怕就不知道了,”燕王似乎興致也蠻高,道:“這地方,原是宋朝的艮岳啊。”
張耳朵還是很靈敏的,聽到燕王這樣一番說法很是驚訝,因為她記得很清楚,瓊島即瓊華島上的建筑是金朝首建的,如何和宋朝有關系,金朝的都城在燕京,北宋南宋都是偏安一隅,燕王如何說是宋朝的艮岳,況且這個艮岳是個什么東西?
很快燕王就給出了答案:“艮岳,是宋徽宗花費五年時間,人工堆砌的一座的巨大的假山園林。”
這座在地處汴京的艮岳,當初是因為一個道士的話,而開始興建的——艮,在八卦中為山之象,若作方位,指東北方。相傳宋徽宗即位之初,未有子嗣,于是有道士進言:“京城東北隅,地協堪輿,倘形勢加以少高,當有多男之祥。”于是就勾起了宋徽宗選石筑山的欲望,一發而不可收,竟至搜刮天下,大興“花石綱”,花石綱就是全國各地往汴京運送花石的船只,每十船為一綱,為的就是修建這個艮岳。
運送汴京的石頭有的上千人都抬不動,大到必須拆毀汴京的城門才能運進去,不知耗費了多少民力,《水滸傳》中描寫的方臘,就是因為不堪花石綱重負而起義的。因為他“所賴為命者漆楮竹木耳,又悉科取無錙銖遺”——就這樣舉國之力建造出來的假山園子究竟有多美,各種亭臺樓閣,齋館廳堂,岡阜洞穴,巖崖帕壁甚至川峽溪泉,洲諸瀑布,更有喬木茂草,走獸飛禽,已經到了一個“其勝概難以盡述”的地步了,約摸是所有人想象中的美景加起來的次方都不能盡述。
但是是什么結果——因為歌舞女色、狗馬游獵、營造宮囿、搜羅奇花異石揮霍的宋徽宗終于等來了金朝的鐵騎,在汴京守衛戰之中,這座艮岳是被宋徽宗的兒子欽宗親自下令拆毀的,他將苑中山禽水鳥十余萬盡投之汴河中,并拆了房屋為柴薪,鑿石為炮,伐竹為籠籬,將數千只梅花鹿殺死,用作軍糧以享軍隊,將艮岳之中收藏的碑帖書籍全部棄諸溝渠。
聽到這里,張由衷地感到悲哀,好像又復習了一遍上輩子所知的圓明園被英法聯軍摧毀的景象,國家不以賢良的臣子為珍寶,不以忠勇的將士為珍寶,反而將沒有一毛錢用處的石頭當做無價珍寶,搜括民力建造這樣的園子供自己享受,焉能不敗亡?
“此后金人將艮岳的奇石擄走,”燕王道:“令各府州縣轉運到北平來。如今你們面前這些奇石,就是艮岳遺存的太湖石、靈璧石。”
金朝按照汴梁的宮室制度規劃燕都皇宮的。汴京有艮岳,中都自然也不能少,于是就在中都城外的東北方,動用人工,在稻田中挖出了一個湖泊,這就是眼前的西海子,當時叫“金海”,并把艮岳運來大量太湖石砌成假山巖洞,建在這個由挖金海的土擴充成島嶼和環海的小山瓊島之上。
金朝在運送艮岳進燕京的時候,采取了一個好方法,折糧——所謂折糧,就是農民將石運至中都,可以充頂田賦,這比宋朝運送花石綱的辦法好太多了,因為宋朝押送花石船隊所過之處,當地的百姓,要供應錢谷和民役,有的地方甚至為了讓船隊通過而拆毀橋梁,鑿壞城郭,百姓苦不堪言,這也就是方臘起義一呼百應的原因。
“你們見到這些石頭,”燕王道:“難道不生興亡之嘆!”
張不由自主的“啊”了一聲,倒不是燕王這一句話如雷過耳或者醍醐灌頂,而是因為她忽然想起上輩子去北海公園旅游,在白塔山南坡見到了一塊有乾隆帝題名的“昆侖石”,石背所刻詩中,的確是提到了“艮岳”,那首詩前面幾句都不記得了,唯有最后一句“摩挲艮岳峰頭石,千古興亡一覽中”一句,居然一直記憶深刻。
乾隆摩挲著艮岳遺石,不禁發出了興亡之嘆,而如今燕王也觸景生情,問他們各自都是什么想法。
高熾就道:“這是東南赤子膏血,民脂民膏也。東南之民,苦于剝削久矣。”
高煦也道:“聲色土木,淫蠱人心。”
看燕王似乎不太滿意,高熾就道:“瓊樓玉宇今俱廢,當時奢侈今何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千古轉頭歸滅亡,最苦的只有百姓。”
燕王點點頭,算是表揚了一句:“知道百姓的難處,也算書沒有白讀。”
高煦道是雙目炯炯,道:“兒只見城池俱壞,遺基杳然,不由得想問一句——英雄安在?云龍幾度相交代!”
“太湖石大抵都是中部空空,”高煦道:“因為不能承受水滴石穿的緣故,連石頭都不能抵御不朽,那什么能才能不朽?”他說到興奮處,用手擊打旁邊的大樹,那樹木被他搖地一陣簌簌,他便道:“不朽者,唯有功業,唯有人心,宋徽宗求天下山為艮岳,父親卻能以艮岳為天下山,追亡逐北,勒碑記名。此其煌煌之業,成功駿烈,卓乎盛矣!兒以為,比之眼前這些殘垣斷壁,只有功績才會被人銘記!”
一席話說的燕王眼中精光四射,甚至連連撫摸他的背部,稱贊道:“好好好!真乃是我家千里駒也!”
高煦就順勢跪下來請命道:“父親十五歲的時候,已經領軍奔襲漠北不知幾回了!兒子如今也十五歲了,卻只在北平周圍騎馬游獵,從來沒有真正發一弓一弦獵得敵首!兒子不敢與父親相比,只是可恨年華,不想就這么虛度了。兒子方才說的這話,句句出自真心,只求父親給我一個機會,我便入得軍中,只從帳前小卒做起,焉知不能有勒碑記名的一天!兒也想飲西風之烈,嘗匈奴之血,歌一曲朝天闕!”
燕王此時心思大悅,只猶豫了一瞬,就同意了高煦的請求。
看著燕王和高煦相似的面容,還有燕王眼里毫不掩飾的欣賞,在樹后的張看得清清楚楚,心中不由得大為焦急起來。請瀏覽.biqugezw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