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華

第五十五章 削首

這種火器還能置于雙輪木車之上,在弓箭的掩護下,朝著城頭推進,如此進退自如,實為攻城之利器。張一看到點燃火器時候閃爍的火光就臥倒,因為這東西一發就是百十來枚彈藥,雖然彈藥個頭不大,大的有如瓶塞,小的比指甲蓋還小一點,但是這東西遠程發射,力量十足,被打中是能造成穿透的。

偏偏得了她吩咐去尋石子的娘子軍回來了,正迎上火藥,張大喊一聲“臥倒!快臥倒!”

這時候就能看出平常訓練的結果了,娘子軍全都應聲而倒,而幾個礦工卻怔愣在原地,直接被飛來的彈藥射穿了腦門。

“啊——”一陣令人膽寒的尖叫聲響起來,因為這娘子軍里,有的是上過城頭守衛過北平的,有的卻第一次見這樣血流成河的情景,嚇得只會尖叫。張相信戰爭是最能使人進步的東西,一場戰爭下來,新兵的進步是飛快的。

“這是一窩蜂!”王彥跟隨燕王出征,是清楚的。

火器的威力太大,在震耳欲聾的聲浪和遮天蔽日的煙塵里,城樓被炸坍了半邊,張想要命人發射火銃,但是根本沒有空隙。

敵軍的云梯已經過來了,城中雖然沒有放手的器械,但是卻有一種撐桿,這種桿子專門做來馴馬,被娘子軍拿來對付云梯,十分好用,只要將撐桿從城堞中撐出去,云梯就能被打落。

一窩蜂這種火器再好用,也有彈藥用盡的時候,趁敵軍換彈藥的時候,張的軍隊開始射擊,敵軍不妨城池上還有火銃,猝不及防之下居然被打得后退了兩百米。

不過張這邊彈藥奇缺,因為內城中石子難尋,因為內城養著種馬,害怕石子將馬蹄割傷,專門清掃過幾次,現在就讓張面臨彈盡的危急時刻了。

張幾乎也感到了絕望,不過她還要拼死搏一搏,她看到城中有柜馬槍這東西,就下令將柜馬槍上的橫木和鐵矛取下來,橫木就去砸登墻的敵軍,鐵矛去刺,再沒有什么近身搏擊的武器了。

混亂之中,張又看到這幾日她們做出的幾框子煤球——這種煤球是按照張的要求制作出來的,礦工做出模具來,很有蜂窩煤的樣子,她忽然反應過來,喊著所有人將煤球點了火,全部扔出去。

南軍用錦帳和盾牌擋住攻擊,但是煤球落地還在燃燒,不一會兒四處就燃起熊熊的大火來,南軍忙著撲火,攻勢也減慢了下來,最后全都是灰頭土臉的樣子。

張放棄了守城的決心,因為這座城被南軍的火器打得半邊都要塌了,若是南軍第二輪火藥上來,就根本抵擋不住了。她唯一的辦法就是主動攻擊,因為現在的形勢,她們還占據了一點有利之處——內城之中,尚有一百二十匹種馬,這些馬專門關在內城,只有配種的時候才放出去和母馬交配,張一聲令下,霎時間開啟城門,將種馬全部放出去,這些馬早就被炮火嚇壞了,特別是尾巴上還被娘子軍綁了煤球,噼噼啪啪地燒著,瘋了一樣地沖向南軍。

南軍本來在陶銘的指揮下,剛剛重整了軍形,卻見到瘋馬沖過來,將他們沖地七零八落了,即使是訓練有素的軍馬,也被同類感染了興奮的情緒,一個個嘶鳴跳躍起來,頓時一片大亂。

張和娘子軍沖殺出去,拿著鐵矛又捅又戳,拿火銃的宮人迅速占了一塊高地,開始伏擊敵軍,張一早就吩咐了,要是看到徐凱和陶銘的坐騎,一定要先打這兩人——陶銘看不到,但是徐凱騎了一匹棗紅色的駿馬,且頭上還帶著長纓,是很顯眼的,頓時彈藥齊發,打向徐凱。

徐凱猝不及防,居然真的被打中了肩膀,大叫一聲從馬上掉了下去——張絕不會放過這么好的一個機會,因為人就在她眼前,她沖上去,用手中的鐵矛直刺入了他的身體里。

張唯恐刺他不死,又補了兩下,這一幕落在徐凱親兵的眼里,簡直就是目眥盡裂——頓時從三個不同方向撲過來五六個人,都拿著雁翎刀劈砍過來。

張就地一翻,逃過了身后此來的長矛,半跪在地上,架住了眼前的一把刀,虎口幾乎震裂了,而左側又劈砍過來,她大叫一聲,居然生生騰出左手來,摳挖對面人的眼睛,這軍士不妨她來這一手,把臉側開去躲避已經來不及了,只能也騰出一只手來捉住了張的腕子,張就趁這個機會抬起腿來蹬在他肚子上,同時手上忽然一下放松了力氣,這軍士猝不及防之下向后一個趔趄,居然迎上了斜側那個軍士的刀,直接捅穿了肚子。

又一個軍士撲過來,張從地上抓起一把雁翎刀扔過去,居然插中了他的大腿,這人疼得大叫一聲,但是這家伙是當兵的出身,疼成這樣依舊單手持了刀要砍過來,張哪能給他這樣的機會,搶先一步用左手抓住他的左手,狠狠向前一帶,同時右腳用力蹬地,向左擰身下潛下去,屈右肘猛力一下,砸到了他后腦上。

這刀一下子從他手上脫出,滑落到五六米之外,張還沒松一口氣,卻聽到耳邊火銃聲音越來越稀疏了,她心一沉,知道彈藥用光了,就朝著火銃隊伍一揮手,娘子軍看到了她的示意,一起大喊起來:“援兵來了——徐凱死了——燕王來了——”

這幾聲吶喊叫徐凱的隊伍轟亂起來,徐凱是真死了,張為了震懾他們,還親手將人頭割下來,抓著人頭就往人多的地方沖,這些人明明騎著馬,卻不敢抵擋沒有馬的張,而娘子軍見張奮不顧身,也都護衛著她往前沖,居然將南軍逼得掉頭就跑。

不一會兒見這些南軍當真是跑得飛快了,張轉頭一看,居然真的有援軍遠遠地從山上下來了,決計是燕軍無疑。

為首的將領穿著紅袍,一馬當先,追上幾個散兵游勇,全都一刀劈砍了,相當悍勇——張瞪大眼睛,看清楚來人,不由得大叫道:“高煦,高煦!”

高煦聽見了她的喊聲,朝她伸出手來,她借力攀上戰馬,抓著高煦的腰大叫道:“我看見陶銘了!他是那個三寸釘,矮得跟武大郎一樣的,就在那里!”

張急糊涂了,她見到陶銘逃了,這人的個子矮小,坐在馬上平白比別人矮一個頭,在一群人中倒也顯眼。

高煦聽她這話,不由得哈哈大笑,而她手上不自覺使上力氣,又掐得他齜了齜牙。

高煦一躍登上了一個小坡,張了牛角弓,扣滿了弦,連發三矢,第一箭射到陶銘馬前,馬蹄頓住,前蹄抬起仰天嘶鳴,差一點將陶銘跌落;第二箭射過去,正中陶銘的頭盔,一下子打著旋飛出去,落在了地上。

第三箭就當胸穿過了陶銘,這一箭射地最有力氣,只留一個箭尾巴在陶銘身后,箭身全部沒入了他身體里。

張連帶著娘子軍都鼓噪起來,都喊著:“高陽郡王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