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華

第三十八章 投毒案

第三十八章投毒案

議“解縉任廣西布政司參議,”張嘆息道:“你看他寫的奏疏,不提廣西民情如何,還申辯他無罪呢,今后誰說他聰明,我肯定笑他眼睛瞎了。”

解縉被放逐出了文淵閣,他似乎有一點明白自己編纂《永樂大帝》和皇帝的思想不一樣,但是他還沒有深層次地明白自己究竟是得罪了誰,礙了誰的眼睛——他被逐出去的罪名當然不會是離間皇家骨肉,而是當年廷試的時候,他“讀卷不公”。

他對這條罪狀是很不服氣的,到了廣西,據說在人前人后發了許多牢騷,于是禮部尚書李志剛就參了他一本,這李志剛就是當初皇帝令解縉臧否的人之一,這就看出了為官之道,在同朝還要一起共事的人背后,還是不能太口無遮攔。

她和高熾坐著還沒有說兩句話,就忽然聽到外面匆匆的腳步聲,帶著驚惶的聲音傳來:“諸王館——出事了!”

高熾和張都站了起來,驚訝道:“什么事?”

事情是相當駭人的,他們趕到的時候,就看到韋氏抱著已經氣絕的平哥兒哭得嘶聲力竭,平哥兒仰躺在地上,雙手死死地緊握著,青紫色的臉龐猙獰可怖,他已經沒了呼吸。

不光是張和高熾都嚇得渾身癱軟了,就是皇帝看到這一幕,也不由得踉蹌了兩步:“二郎、二郎這是怎么了!”

太醫一眼就斷定是中了砒霜之毒,此毒進入腹中,藥石無救,劇痛會使人痙攣在一起,呈現非常慘烈的死亡現象——張看著地上那一具幾乎被韋氏搓揉碎了的尸體,只感覺大腦已經失去指揮自己行動的能力,震得耳朵轟鳴聲一聲接一聲。

高煦就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像生根似地站住,好像土地就要在腳前裂開似的。

“砒霜——”皇帝紅著眼睛怒吼道:“哪兒來的砒霜!是誰下的毒!是不是、是不是建文遺黨!你們還活著,永遠陰魂不散——”

韋氏的臉也呈現了和平哥兒一樣的青紫色,她死死抓著平哥兒不放手,拖著平哥兒朝皇帝磕頭:“父皇,父皇!你救救他!他不討你的喜歡,可他也是你的親孫子!”

幾個太監上來將她制住,才讓太醫院的院使和院判開始查看平哥兒嘴角的殘留物——他們費力地掰開平哥兒僵硬的下頜骨,從里面掏出食物的殘渣粉末來,確認是桂花糕,因為桂花的香氣是獨一無二的。

張不由得怔住了,桂花糕,她早上還吃過,甚至是和韋氏、徐氏一起吃的,她們兩個一個多時辰前才從宮中離開。

“桂花糕,在那兒!”桌子上的盤子碟子里,的確是有一盤桂花糕的,這糕點是被人吃過的樣子,五塊里面就剩下了三塊。

張脖頸發硬,兩眼發直,因為這桂花糕連帶碟子都是從她的春和宮里帶走的,碟子上歲寒三友的圖畫還是她在內官監燒造的時候,親手畫的。

她想起來了,她們三個吃完了桂花糕,韋氏覺得好吃,帶走了一些——

太醫院的眾人圍上去,細細勘察了道:“砒霜下在了這糕點之中。”

“這桂花糕,是哪兒來的?”皇帝道:“把典膳所的人都押過來!朕要親自審問!”

這東西自然不是典膳所做出來的,張心跳得厲害,嘴唇都抖了起來,“是我、我給她的——但是這砒霜,我不知道!”

皇帝也是不肯相信張能堂而皇之地下砒霜,照顧平哥兒的奶娘和保母就將頭磕地咚咚作響:“奴婢一直在皇孫身邊,中間因要解手曾離開過一次,服侍皇孫吃下桂花糕的,是王妃身邊的金花。”

金花已經自縊了,驗尸結果她是在半個時辰前,看著平哥兒吃下桂花糕之后自縊身亡的。

“查!”皇帝一聲令下,內官很快開始搜檢起來。金花的房間相當干凈,幾乎沒什么東西,皇帝片刻之后,又讓這些人停下了,他覺得論偵查的手段,還是要相信錦衣衛。

張聽到紀綱的名字,耳后不由得流出了汗來——她想說錦衣衛不能參與進內廷的案子中來,但是她顯然在這個時候,在這個還沒有洗清自己的嫌疑的時候,她不能說話。

紀綱,張現在的腦子雖然完全是停滯的,但是她知道這個人的到來,對她,對東宮,是相當不利的——他們之間,是有前嫌的。紀綱完全有可能會公報私仇,當然他要動手腳,一定不會叫人瞧出來。

紀綱匆匆趕來,他接受了皇帝的任命,這個驚天的案子交到了他的手中。張也是第一次看清了紀綱的全貌,之前偶有一兩次擦面,沒怎么細看過,這一次她看得清楚,說實話紀綱也是個極為英挺之人,只不過對上他那一雙鷹隼一般的眼睛,就讓人覺得細小的汗毛從背后豎了起來。

她看過去的時候,紀綱也看了過來,他的眼里露出了一絲鋒芒來,只不過倏然不見了。

“陛下,”紀綱露出些微為難的神色來:“此案,此案干系甚大,恐怕牽連也大,臣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皇帝道:“今天毒死的是朕的皇孫,明日是不是就該輪到朕了?這些狼子野心之輩,朕要叫他們——”

他忽然怔了一下,短促而痙攣地呼了一口氣,因為他意識到了紀綱所說的牽連,并不是他想到的牽連,紀綱辦過多少起建文遺臣的案子,牽連了數萬人,也沒聽他說一句牽連,所以這個牽連指的是他最不愿設想的情形。

“朕給你權力,”永樂皇帝用低沉且捉摸不透的聲音道:“你可以搜查任何人,只要是與案子有關的,有嫌疑的人,你都可以搜查。”

紀綱得了這句話,方才領命,他的人手很快過來包圍了諸王館。王府門前布滿了全副武裝的衛士,虎視眈眈的注視著周圍的風吹草動。但凡靠近王府的人馬車輛都遭到了嚴密的盤查,同時還有住在館中的其他藩王,京城內外都因為這件事進入高度緊張的戒嚴狀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