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華

第七十三章 李貞案(18)

第七十三章李貞案(18)

第七十三章李貞案(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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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均立刻命人按照李貞的指示,從他的家中挖出了埋藏的硯臺來。還是精通古玩的呂震鑒別的,他一拿到手上就倒吸了一口氣,道:“石眼中以鴝鵠眼最為貴,鴝鵠眼最佳者為青翠綠,且看這石眼線條清楚,輪廓分明,瞳子清晰,暈作十二層,定是老坑所出,價值連城。”

他這時候,似乎又從硯臺背面看到了一行字,還沒等他細看,李貞就道:“這是黃庭堅自作用的硯臺,紀大人說的。”

寶物若是加蓋了名人效應,那就更是不得了了,呂震愛不釋手地把玩著,直到蹇義看到他垂涎三尺的模樣,輕輕咳嗽了一聲,呂震才放下了東西道:“那這東西應該無價了。”

“所以這東西可就不是皂隸葉轉能送的東西了,唯有紀大都督能有這樣的才氣了罷。”薛均道:“紀綱,如今人證物證俱全,你還有何話要說?”

“人證物證?都是狗屁!”紀綱露出諷笑來:“原來聽聞應天府尹薛均能辦案,會辦案,本座還說今天要來觀摩觀摩,結果看了一出好戲!你怎么不問李貞,是如何收到這硯臺的?是哪一天、哪一時辰?他老婆王氏說,從未見過李貞往家里帶過賄賂,那這硯臺是怎么回事?他埋藏硯臺,他老婆不知道嗎?”

薛均一拍驚堂木,道:“婦道人家,只知道金銀寶鈔,知道那硯臺價值連城嗎?”

“薛均,你是被私仇蒙蔽了眼睛,”紀綱第一次露出了一種復雜的神情:“你在心底早已經判了我的罪,所以不肯張眼看看這些顯而易見的破綻,你也被人利用了。”

薛均心中一震,一個之前就有的想法有漸漸破土而出的趨勢,他叱道:“本官被誰利用了?”

“我原以為你們文官是相互勾結,但現在看起來,恐怕不是……”紀綱的眼睛從硯臺上一掃而過,露出了非常古怪和叵測的神情:“冤有頭債有主……我就說這案子里,有兩個人,你一定判錯了。”

還不等薛均說話,紀綱就道:“李貞,我見過許多像你一樣的讀書人,他們當中,很多人屈服在了錦衣衛的酷刑之下,凄慘地比一條狗還不如——但是也有幾個有骨頭的,他們的確叫人佩服。我仔細觀察了一下這幾個人,發現他們都不是遵從所謂的信念,而是因為他們實在是太好名聲,名聲這個東西,比命還要貴重。李貞啊李貞,今日你敢攀誣我,名聲應該是天下都知道了吧?”

沒有人看到李貞的雙手在袖子下面發抖,而紀綱不再理睬他,而是打量了陳瑛起來:“陳大人,你我本是一樣的玩意兒,本該和衷共濟,只是沒想到你卻要向他們靠攏——”

他指著六部靜悄悄的官員們,笑道:“你走錯了路啊!都說同道為謀,不同道,那就山高路遠,江湖再見罷。”

他說完這一番話,才看著神色陰晴不定的主審官薛均,道:“薛大人,你盡管定罪,本座還有許多事情要回鎮撫司處置,就不奉陪了。”

“放肆!”薛均徹底被他囂張的舉動激怒:“你當這大理寺公堂,是你錦衣衛,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嗎!”

“大理寺可沒有捉拿錦衣衛指揮使的先例,我有什么罪,只有皇上有權定奪。”紀綱笑了一聲:“而我錦衣衛,向來是誰都不愿意來,誰都走不了,我十分歡迎薛大人來錦衣衛做客,如果你將這定罪的文書呈上去之后,我想咱們很快就能見面了。”

紀綱飄飄然而去,滿堂鴉雀無聲,眾人即使知道紀綱的囂張,但是還是被他無謂的態度震住了,薛均更是怒不可遏:“諸位大人,疑犯紀綱拒不認罪,該當如何?”

“這個事情,先據實稟報太子殿下吧,”為首的蹇義眼中露出凝重和憂色:“國朝的確沒有三法司會審錦衣衛指揮使且將之定罪的先例,這個事情已經超出范圍了,影響叵測啊。”

于是東宮的案頭上,呈上的就是這個案子的詳細具述,薛均等了許久,才看到太子將頭抬了起來,露出了疲憊的神色:“薛大人,你做得很好,你是朝廷上為數不多的、敢說真話,對得起天理國法和自己良心的官員。”

薛均謝過太子的稱贊,向太子詢問這案子該如何結果。出乎他的意料的是,太子搖了搖手,道:“卷宗就先放在我這里,你的差事已經辦完了,下面該抓誰、該查誰,是六部九卿該討論的事情。你就不要擔憂了。”

薛均瞪大了眼睛,他沒有想到那個之前一直鼓勵他、支持他查下去的太子殿下,像是一夕之間就變了個人,要將這個案子不了了之,為什么,難道就因為紀綱,難道連太子都不愿意得罪紀綱——因為他發現這個案子沒有辦法扳倒紀綱,反而會動搖他的儲位!

他忽然想起之前王通判對他說的:“你且看看在審了紀綱之后,會不會停止——就知道了。”

在取得了那么重要的突破后,在此局面大優之際,本應該直搗黃龍,將那些禍國巨蠹都揪出來。誰知太子停止了!他握住把柄,借機和紀綱做了交易!

薛均從大殿走出,他第一次感覺到,這個地方根本不是他向往的廟堂之高。他覺得自己應該回到家鄉,侍奉母親了。

而張踏進殿中,就迎上了高熾懾人的雙目:“這個案子,你參與了多少?”

她心中一震:“你說什么?”

高熾將卷宗摔在她腳下:“這案子,到紀綱那里就不對了,你真是好大的本事,好高明的手段,外廷的任何事情,你都要插手,都要按你的意思來!”

“你說什么我不知道!”張不肯承認。

“查到陳瑛身上,你就百般不樂意,勸我息事寧人,”高熾緊緊盯著她:“說現在的處境如淌冰河步履維艱,叫我不要失了圣心——查到紀綱身上,你卻一句勸阻的話也沒了,反而在激怒我繼續查紀綱,我就知道你一定伸了手!你想如何,你要把紀綱拉下來嗎?”

張心里微微安定了些,她知道高熾應該只是覺察了,卻并不知道她參與的程度有多深,便道:“陳瑛都拉不動,還能拉紀綱嗎?你既然這般懷疑,那就不要動紀綱了,你按你的想法,把陳瑛治罪罷!這一次,都按你的想法來!我一句話,都不說了!”

高熾搖搖頭,氣得雙手都在發抖:“你一定做了不止這些,你、你太放肆,太無忌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