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唯女子
第八十二章唯女子
“玉姐兒,”張發現玉姐兒居然也渾身淋透了,“你怎么回事,你也掉進池子里去了?”
玉姐兒凍得更厲害些,臉色也青白交加,只是殿里的人都只顧著壽哥兒了,居然讓她立在那里半晌都沒有發覺。
“快,”張把她也抱上了床,給她扒下一身衣服,發現她冷得像一塊冰疙瘩一樣:“把湯婆子拿來!”
幾個人一邊灌姜茶,一邊給兩個孩子搓手揉腳,好半晌才看到玉姐兒臉色微微好看了一點,只不過仍然凍得牙關打顫。
張怎么也想不明白,十二月份的天氣,金池早就結了冰,怎么會化成水呢——還是乳母磕頭請罪,說永平家的縣主將壽哥兒帶去了后花苑玩耍,嫌她們這群乳保礙事,故意將他們甩遠了,還不許她們跟上來,最后幾個人聽見金池的呼救聲,才看到玉姐兒推著壽哥兒從池子上來,池子中央居然有一個大窟窿,明顯是被鑿開了冰。
張雖然憤怒這群乳母失責,但是也知道媛姐兒脾氣古怪,很多人都因為她受到過責罰,所以誰也不敢惹她,況且這些人也覺得小孩子玩耍,總不會如何,宮中到底人多,卻沒想到不過兩炷香的功夫,就能出這樣的事情。
“縣主人呢?”張怒道:“她掉進池子里了嗎?”
“縣主沒有掉進去,”乳母道:“妾剛才看到,好像也嚇壞了,往張娘娘宮里去了。”
嚇壞了,才沒那么簡單呢,三個孩子一起踩在冰上,兩個掉進去了,剩下一個好端端地,也沒有呼救,玉姐兒抱著人上來了,是玉姐兒扯開嗓子喊了人過來。
張怒不可遏,然而玉姐兒卻抓住了她的手,用嘶啞且怯弱的聲音道:“娘娘,我沒有事,壽哥兒也無事,他掉下去不過一息,我就將他撈上來了。”
“你和壽哥兒好端端地,為什么會掉下池子去?”張俯下身去,摸了摸她的額頭:“金池那個地方,也有守衛,怎么會允許你們過去玩耍?”
“縣主支開了人,”玉姐兒有氣無力道:“說金池的冰下有魚兒,帶著壽哥兒去敲冰,我在花園子里看他們去了金池,就跟過去,看到壽哥兒用石頭敲開了一個洞出來,縣主遠遠看著,讓他再敲狠一點,壽哥兒一石頭砸下去,冰就陷下去了。”
玉姐兒嚇得魂飛魄散,撲過去也跳進了冰冷的池水之中,很快將人撈了出來,但是因為自己穿著兩層的夾襖,在水中撲騰了一會兒,解開了衣服才勉強爬了上來,上來之后玉姐兒就呼救,這當中她把壽哥兒吸進去的水拍了出來,也沒有再看縣主是什么模樣了。
“你會游泳?”張驚訝道。
“我小時候常常去睢水玩耍,”玉姐兒露出一個稚嫩的笑容來:“摸魚抓蝦,爹娘都管不住我。”
“好孩子,好孩子,”張感嘆道:“要不是你,壽哥兒怕也要遭大罪了!”
她指望壽哥兒說什么怕也不能了,壽哥兒這孩子反應慢,話是能聽懂,但是至今還不太會說話,只從嘴里零星蹦出幾個莫名其妙的詞兒來,而且也笨地叫人驚嘆,穿衣都有困難,而且每次給他換一套衣服,他似乎就不認得那是自己的衣服了,每一天就是瞪著大大的眼睛左顧右盼,似乎世界在他眼中,總是新奇的。
就比如現在,張問他:“看到魚了嗎?”
壽哥兒好半天才勉強吐出一個字來:“魚?”
“魚,”張為了哄他喝苦藥,就道:“之前也叫你看過小魚兒啊,有鱗有尾巴,游來游去的那種。”
壽哥兒似乎就立刻陷入了冥思苦想之中,直到喝完了一碗藥,他似乎想明白了魚這種東西,但是用小手比劃出了一個非常有趣的弧度,“魚,這樣的——”
“這樣的,對,”張把他包回被子之中,“什么東西,你都要摸一摸。”
萬幸兩個孩子半夜的時候都沒有燒起來,只不過后遺癥是有的,壽哥兒肺部積了一點水,咳嗽了七八天才好了,而玉姐兒受了寒氣,盛寅給她把了脈,說她血涼,今后一點涼水、一點寒氣都不能沾了,還說她今后若是來葵水,怕是比較受罪,讓她連喝了一個多月的藥。
春和宮其實已經閉宮久了,自從高熾被放回來,皇爺也不說叫太子去文華殿聽講,大家就靜悄悄地,整日窩在東宮不動彈,所以兩三天后,張被召去乾清宮里,她自己還悄然松了口氣,以為皇帝總算是消了氣,又或是知道了媛姐兒的作為,要發問她。
然而她去了乾清宮里,又聽說皇帝擺駕柔儀殿,只好又坐了肩輿跟過去,誰知殿中居然有若干人,但是都面色青白,好像如何的驚懼一般,這種氣氛不由自主地傳染了張,也叫她的心砰砰地加快了許多。
她在門口就遇到了宦官海童,但見他臉色,就知道事情恐怕不妙,不知道皇帝又為何發怒,這殿中許多宮人,她一一看去,有的熟悉一些,有的見過幾次,名字卻也不記得,但都是六宮伺候的人,不是六局一司里的,不——也有幾個宮正司的老嬤嬤,似乎神情也緊張地很。
皇帝在帷幔之中并沒有露臉,沉默了一會,才道:“這幾天,宮內出了這樣的事,朕沒有對爾等用刑,是想著這畢竟是家丑,不好叫錦衣衛介入。但是如今之后,再不說實話,朕也無意和你們周旋了,去詔獄里試試太保們的手段吧。”
還不等張明白這幾日宮中出了什么事兒,就見一個宮人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奴婢說的都是實話!字字不敢欺瞞君上!”
這宮人說話,并不齊整,張知道這一定是個朝鮮人,果然抬頭是權賢妃宮中的金氏——張也是見過的,并不是個懂規矩的。
“樸氏,樸氏眼見我們娘娘歿了,就說活該,”金氏道:“說當初我們娘娘用了如何的手段,騙皇爺將她封了妃,說我們娘娘的父親,不過是賣醋的出身,憑著恩封,進了工曹里,如今又做了大明的光祿寺卿,如此種種。”
朝鮮的官制仿明,但是不敢稱六部,只稱六曹,六曹長官成為判書,工曹就是朝鮮的工部,原先張聽聞權氏的父親是工曹典書,還以為是高官了,現在才知道權執中不過是平頭百姓出身,不過當年選秀女的時候,女兒容貌太過出色,而送入大明又得了皇帝的青睞,所以權執中才進入了工曹,甚至還被加封了光祿寺卿。
而呂婕妤的父親,的確是跟著李成桂打天下的勛貴階層出身,怪道呂婕妤瞧不起權氏,她的宮人也以此常常譏諷權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