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各方
第一百三十八章各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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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士奇在插手教中事宜的時候,發現賓鴻此人,其實在教中根深蒂固——因為他是一切制度的草創者,定期結會、焚香、傳教,各項規矩都是在賓鴻手上立起來的,而各地的壇主、香主竟也有一半是他提拔上來的。別看他現在不和董彥杲爭權,但若是他真的爭起來,楊士奇覺得董彥杲干不過他。
佛母今日不愿內訌,勉心保全賓鴻,但她肯定是知道賓鴻為什么殺了王宣。雖然因為情,但是在別人看來,是教中已經爭權奪利到一定程度了,才有了今日之事。更可怕的是,首例一開,教中其他人也會效仿,大小事情說不到一處去,就可以動用武力直接進行肉體消滅了。這才是佛母最恨賓鴻的地方,所謂“首禍者死”,誰第一個做了這樣的事,他就該死。
這是佛母必要殺了賓鴻的理由——但當然這其中也有那么一點點的懺動。因為她曾經說過不再動情,之后也一直孤獨一人,但是如今見到了王宣,她情不自禁地在這個人身上尋找林三的蹤影。被賓鴻瞧了出來,他素來無所顧忌,王宣就這樣被賓鴻殺掉了。他恐怕死了都不知道賓鴻為什么要殺他。
“元帥且安心等待,”楊士奇道:“如果在王宣死后,您就迫不及待地收攏他的軍隊,那您的嫌疑,就永遠洗脫不了了。您即使收攏了軍隊,他們也不會為您所用。”
“那我就等。”董彥杲極其倚賴楊士奇,忙不迭地點頭道:“可是要等到什么時候呢,官軍可不待人啊。”
“等到佛母親自來找您,”楊士奇笑道:“由她出面,將王宣的部下交到您手上。”
“佛母不愿意我爹坐大——”董方圓道。
“這一回,她非常希望元帥坐大。”楊士奇道:“如今元帥什么都不要做,要先給王宣舉辦一個風風光光的葬禮。”
楊士奇回到房里,喝了兩盞茶,才道:“此計,太出人意表了。”
張的心也砰砰跳動:“我設想過種種,卻也沒想到賓鴻竟然一日也忍不得。我以為他會和王宣斗起來,兩敗俱傷之下,董彥杲得利,而教中大傷元氣——”
張有相當多的計謀,之前她想推動賓鴻和佛母在一起,看上去佛母嫁了人,自然就沒有神圣的色彩,影響力也就煙消云散了,而得利的是董彥杲;其實佛母和賓鴻的結合,使穩定的三角結構變成了二對一,董彥杲其實是陷于了危險——但她很快發現佛母對賓鴻無情,她絕不可能嫁給賓鴻。
但人算不如天算,上天派了一個王宣來,此人豪杰人物,還恰恰和林三那么像。佛母對他卻不似對賓鴻的態度,因為若是她真的不喜歡王宣,早在第一天小玉說起王宣的故事的時候,她就應該皺起眉頭呵斥了,但并沒有。她身邊的幾個使女甚至要進入軍隊里搜羅王宣的故事,這就說明佛母一直在聽。
“這樣就很好,”楊士奇道:“賓鴻難以對付,佛母勢必要與董彥杲聯合,這一回,不僅要把軍隊的控制權捏在手上,而且我還要知道,佛母獲得消息的渠道來源。”
“嘎吱”一聲門開了,張和楊士奇都嚇了一跳,定睛一看卻是含冬。
“夫人,”含冬捧著一盒東西過來:“有手油了。”
張打開盒子一看,就是宮里宮女子常用的豆蔻油,這東西在外面,賣地卻也不便宜。
“從哪兒得來的?”張道。
“王斌給的。”含冬不好意思道。
張取了一點抹在手上,“就是那個在牢車里給你披衣服的那個人?”
含冬點了點頭:“我看他常常在外面跑,就讓他給我帶了東西來。”
楊士奇這才看到張手上細微的皴裂,他不由得道:“他們短了供給?”
“那倒不是,”張笑道:“托你的福,我和含冬吃喝用度都好,也沒有重活分派到頭上。我原以為這地方是真的像他們說的,不論尊卑,都一處干活。卻原來,還是要分等級。”
教中的女子不管其丈夫在教中職位高低,都是在一處干活的。張一來的時候也嚇了一跳,后來才發現香主、壇主甚至總兵的夫人,都分派了輕活,而且常常不來,重活累活還是底層婦女去干。而她因為“丈夫”深得董長老的信任,又是炙手可熱的軍師,所以也是做輕活。
“但她們不給發脂粉頭油,”張道:“我的天,陳氏那個老婆子,不許人打扮,尤其盯著我這樣的,說我是官太太,臉上的脂粉都是老百姓的脂膏。”
張并不嬌氣,能忍得下來。但手上皴裂許多口子,讓她針線也不好拿捏了。
而此時的南京,高熾已經被一封封各地的軍情急報弄得頭痛不已。
“李彬首戰遇挫,”高熾道:“他是老將,知道輕重緩急,不會輕敵冒進的,怎么會第一場仗就打壞了呢?”
李彬就是黃淮建議派去湖南平定叛亂的老將,黃淮就道:“殿下,聽聞李彬這次遇到了一支不同尋常的隊伍,妖人李法良竟收攏了八歲到十四五歲的孩子約莫有兩三千人,把這些孩子訓練成殺人機器。豐城侯再是老練,卻也不防。”
長沙妖人李法良煽動叛亂,而且組織了一支童子軍,被他洗腦的孩子充滿了殺欲,見著人就砍——李彬率領的官軍看到這些孩子,只以為是從省城逃出來的難民,還好心上去救助,誰知道人人手中都藏著武器,猝不及防之下,被打得大敗。
高熾也是聽得駭異,但是如果是張在的話,她就知道原來她在中途遇到的那些往長沙販賣小孩子的事情是怎么一回事了。李法良派人在河南、湖南幾處地方尋找適齡的小孩,他將這些拐來的孩子集中洗腦,讓他們失去自主意識從而成為他的殺人利器。
高熾知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沒有給李彬過多的督促,只是叫黃淮寫了一封平常的敕諭發往了長沙。
黃淮手不停歇地草詔,卻看到還有堆積如山的奏疏,不由得長嘆一聲:“士奇兄,你怎么還不回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