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華

第一百七十八章 石瘕

第一百七十八章石瘕

作者:驚年渡分類:

“你和他本也不太匹配,多的是時候要你順從他,”張道:“長此以往,也有很多委屈。玉姐兒,我沒有女兒,把你當女兒養大了,你做我的媳婦,是我的福分,但眼看太孫不會只你一個,若是你做了大婦,底下人多也就罷了,可是你只能做個嬪御,頭上壓著一人,今后新的舊的都來,不能只有個情分撐著。年輕著時候指著這個活,老了就是另一番活法。你真的跟他過,那對外的窗子,可就都關著了。”

張越發感嘆:“你也可以不選他,我給你指一門親事,達官顯貴還是富足人家且都不算,嫁過去沒有這樣多的委屈,富貴壽考、平安喜樂一輩子,難道不比在宮里強?”

玉姐兒眼淚一串串滴下來:“可我舍不得娘……我也、我也不甘心……”

“唉!”張這下無話可說了,“世上不甘心的事情太多了,果然是當局者迷,勸別人都會說看開,輪到自己才知道根本看不開。這也是你選擇的。”

玉姐兒伏到太子妃身上,漸漸地止住了抽泣,她抹著眼睛直起身來,勉強一笑,“哭一會兒,心里好受多了……我這就回去了,嬤嬤剛才還在尋我……”

張給她用帕子包住了額頭,擋住了額上一片紅印,微微嘆了口氣,溫聲道,“你下去吧,太孫那里,我還會找他說的。”

等玉姐兒去了,張又見了太醫。

“我這幾日身上不舒服,”張道:“不知道是不是又動氣的緣故,淋淋漓漓流了一點血。”

這次來診脈的太醫不是盛寅,據說盛寅今天輪休。

“娘娘是否胸中煩悶,”章太醫道:“惡心嘔吐?”

“有一次是吃著什么了,”張想了一下道:“就沒胃口吃飯了,也就一次。”

“敢問娘娘小日子多少天沒來了?”太醫又問道。

“上個月還來呢。”張道:“不過上個月似乎只來了兩天且量少,我自覺是受了驚。”

“恐怕不是,”章太醫笑道:“娘娘是有喜了。”

“有喜?”張一驚。

“約莫快要三個月了,”章太醫道:“但是這一胎懷相不好,也不容易看出來。前一個月恐怕不是小日子,是娘娘過度勞累導致的胎動,娘娘以后可不敢操勞了。”

張神情大變:“胡說八道!我沒有妊娠!”

章太醫愣住了,“娘娘,微臣豈敢胡說八道,臣切得娘娘脈搏往來流利,如盤走珠,應指圓滑,確系喜脈無疑。”

張渾身都在發抖:“你切的什么脈!庸醫!給我叉出去!”

章太醫被宮人叉出去立在東墻角站著,不一會兒東宮又喚了四五個太醫進來,章太醫瞇著眼睛看著,很快這四五個醫術都相當不錯的太醫也被叉了出來,跟他一個待遇。

“怎么說?”章太醫問道。

“是喜脈啊,”幾個太醫偷偷摸摸地交流:“怎么太子妃勃然大怒,說我們診錯了……”

半個時辰后,原本在家休息的盛寅匆匆忙忙趕來了,他一進去就見到太子妃倚靠在美人榻上,臉色白得透明,見著他像是見了救星一樣:“盛太醫!你快給我把脈,他們一群庸醫,給我說是喜脈!”

盛寅的腳步慢了下來,他其實對著陽光看到太子妃的臉色,似乎就有點確定了。等上手切了脈,“確系喜脈。”

張腦袋一片轟鳴,豆大的汗珠從額角上滾落下來,不一會兒身上的汗衫居然都濕漉漉地——當盛寅非常篤定地說是喜脈,而且三月左右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不能欺騙自己了,她的肚子里的確懷了一個孽種,這個孽種就是山東結下的。

盛寅給她灌了一碗減了分量的降氣湯,他打量眼前人的神色,透過窗戶看到了立在外面待罪的章太醫,不知怎么,他的神色也變得蒼白起來。

張去里間換了一身衣服出來,屋子里只有她和盛寅的時候,才道:“我沒有懷孕,章太醫診錯了脈,明白嗎?”

盛寅沉默了一會兒,低頭道:“是。”

“你要怎么說?”張盯著他。

盛寅只感覺自己的后背也析出了一層層的汗:“娘娘外受風寒,憂思傷脾,氣虛而血滯,積勞積弱,氣弱而不行,血動之時,余血未凈,瘀血留滯,而一有所逆,則留滯日積,致使石瘕生于宮胞中,寒氣客于子門,子門閉塞,氣不得通,惡血當瀉不瀉,血不以留止,日以益大……狀如懷子,月事不以時下。”

盛寅說的“石瘕”就是女子宮胞之內生的瘤子,這東西在中醫辨證上就是氣血淤阻而產生的東西。

張道:“用什么藥?”

盛寅道:“……破血劑,活血化瘀。”

張點頭道:“太子那里、皇上那里都這么說……你開方子,什么時候服用,我全聽你的。”

盛寅默不作聲地坐在杌子上,提著筆卻半天寫不出來一個字。

張也在打量他,等他發問——但盛寅始終沒有再看她一眼,也一個字沒有說了,這讓她心中盤桓的殺念微微遁去了。

“你已經替我做了許多事,這一次,你還要幫我。這個事情之后,”張道:“我保你滿門富貴,你子子孫孫,皆受我照拂,我永遠記得你的大恩。”

藥方竟用了將近一個時辰才寫完,盛寅站起來的時候雙腿都發麻了:“用這個方子,越早越好,太醫院里有兩個醫女是我帶出來的,可以讓她們在一旁服侍。”

“太醫院要留存脈案和藥方,”張道:“你這個方子……”

“這個方子就是破血劑,”盛寅道:“只不過娘娘用的時候,紅花的用量多三倍。”

張無意識地摩挲著手上的紙張,道:“做得好,做得好。你明天辰時過來,我這里一切都會準備好。”

盛寅踉蹌著走了,張臥在床上渾渾噩噩了不知多久,忽然聽到高熾回來了,她跳下床去,撲到了迎面走來的高熾懷里,嚎啕大哭起來。

“怎么哭成這樣?”高熾急匆匆趕回來就是聽太監說,太子妃被診出了喜脈,卻沒想到張仿佛并沒有一絲喜悅。他將人抱了起來,塞回了被子里。

“好幾個太醫說我懷孕了……”張就道:“我感覺不是,盛太醫也診了脈,說是宮胞石瘕,我覺得他說我的病狀,說到實處了。”

“其他太醫都說是有孕,只有盛寅一個說是患瘕,”高熾就道:“盛寅也不是面面俱到,他一個人也抵不過其他人啊,我看將劉太醫召過來再看看,他的醫術,你總是相信的吧。”

張越發難以自抑:“不要劉太醫,我這就是病,按盛寅的方子用,很快就好了!”

高熾就道:“好好好,就按盛寅的方子來。”

張的心好像被猛獸咬掉了一塊,偏偏這一塊傷口沒有痊愈,一直在流膿生瘡,疼得她汗流浹背痛苦難言。這個時候她甚至有那樣突兀的念頭,想要找一個和李香韻一樣的女人來,讓高熾的目光不再注視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