妝宦

024 暗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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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吶!一個兩個都寵著她慣著她!”裴庭武佯怒,“趕緊去換身衣裳,皺皺巴巴的怎么見人?”

裴錦瑤歡呼一聲,領著翠巧飛快的跑了進去。

裴庭武望著裴錦瑤的背影勾唇淺笑。女兒越來越活潑趣致,一舉一動充滿了生氣。這的確是件好事,可他怕過猶不及,太活潑了就顯得輕挑。有意拘一拘,讓她收斂些,又怕拘的狠了,變回以前那樣。當真是左右為難。

天色漸漸暗下,看熱鬧的百姓們紛紛踏上歸途。走索兒跳火圈的雜耍藝人慢條斯理的拾掇一應物事。練拳賣藥的王大力單手搓著兩顆石球,笑呵呵的說:“這趟不白忙活。我賣出去整整一匣跌打藥呢。”

賣渴水的趙四彪撇撇嘴角,“你那算什么能耐。瞧見炸肉的小子沒?五六盆肉賣的精光。都夠他娶媳婦了。”

小密探彎起眉眼,笑瞇瞇的說:“你們餓不餓,俺這還有半盆肉,炸了給你們墊墊肚子。不要錢。”

“吃吃!”趙四彪捧出好些竹筒,“俺的渴水管夠喝。來年就該去壽堂村了,到時候咱們都去,互相也有個照應。”

大伙兒紛紛點頭應是。

小密探麻利的生火熱油。

冬天的傍晚,寒風凜冽,一片薄薄的紙錢不知從哪兒卷到爐火中。火苗頓時將那紙錢舔舐干凈。小密探哎呀一聲從小杌子上站起來,結結巴巴的問:“怎、怎么有紙錢?”大過年的這么晦氣?!

話音剛落,一張張紙錢隨風刮了過來。

眾人見狀心下駭然,不約而同的停下手里的活計,循著紙錢吹來的方向看去。

稀薄暮色下,十二人抬的棺槨緩緩前行,走在頭里的是個八九歲的孩子,披麻戴孝手握哭喪棒,他身后跟著兩個四十來歲的漢子,看那模樣像是家中管事。

這一行人不哭不喊,只默默的往前走。時不時朝半空撒些紙錢,發出嘩啦啦的響聲。

小密探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低聲道:“下葬不該去山上么?怎么往福堂村來了?”

“可說是呢。”

“許是在這處繞一圈吧。”

“嘁!又不是送嫁,繞給誰看?”

“別說了別說了,過來了!”

大伙兒七嘴八舌的小聲議論的功夫,那孩子到在小密探跟前停下腳步,揚聲問他:“青城觀的仙長們還沒走吧?”

他眼底泛著淺淺的青,臉很白,顯得嘴唇格外紅。

“沒、沒走。”小密探吞了吞口水,壯著膽子說道:“他們明早才回城里呢。”

“仙長們宿在何處?”那孩子又問。

“凌霧山莊!”趙四彪順口接道。

王大力伸手遙遙一指,“那處就是。”

那孩子木然的道了聲謝,繼續向前走。

小密探眼前浮現出方小虎那張喜怒形于色的小臉,暗自想道:雖說方小虎不是個好相與的。可他長的沒毛病。方才那孩子倒是個懂禮的,怎么瞅著那么瘆得慌。

一陣旋風刮過,走索兒的扈二娘打了個抖,聲兒顫顫的說:“我……有點冷。”

鉆火圈的胡老戇丟給她一件棉袍子,“快披上。”

說著,緊了緊腰帶,“他們要去凌霧山莊,咱們也去瞧瞧吧。興許是求國師大人救命的呢。”

趙四彪喝多了水,打個飽嗝兒,“人都躺棺材里了,救個大頭鬼啊。”

小密探把肉盛出來撒上作料。大伙兒笑嘻嘻的圍攏過來。不用小密探招呼,一人端起一碗捧著吃。

“香的哩。”王大力一口接一口,嘴里塞的滿滿當當。

扈二娘立在原地動也不動,眼睜睜瞧著十二人抬的棺槨沒入夜色,小聲咕噥一句,“也不知死的是誰。丟下那么小的孩子,以后怎么活?”

“怎么活?你看他像是活不下去的樣兒么?人家活的比你好!”王大力含混不清的說:“你要不信,咱們去看看?”

“去!誰不去誰是孫子!”胡老戇早就按捺不住了,抄起棉袍罩上就走。

“樂珍,你此來非是為了吃幾分炸肉,跟我聊聊風物這么簡單吧?”呂瑯端起一盞清茶,含笑說道:“元日那天我沒得宣召,有些人一定很高興。”

任東陽一個人吃了雙份炸肉炸蝦,有點上頭還犯困。他跟呂瑯東拉西扯的說了一天的閑話,愣是沒好意思把沈惟庸交代的那句說出口。

“而今明匡勢頭正盛,您何不避其鋒芒……”任東陽清了清喉嚨,“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嘛……”

呂瑯失笑,“他一個宦臣,還能只手遮天不成?”

已經只手遮天了啊!

任東陽心里發苦。

儀風帝任由東廠做大,尤其最近兩年,明匡在朝中的地位無人能及。眼下明匡還沒到目中無人的地步,可以后呢?誰能保證得了?

這些話任東陽不能跟呂瑯言明。失了圣心的國師,想晉言都見不到皇帝陛下。還不如讓他就此遠離朝堂,做個俯視眾生的得道高人。

此時此刻,任東陽忽然覺得沈惟庸絕對是看明白了呂瑯處境艱難,所以才不讓他插手政事。

任東陽心里有了底,又道:“陛下寵信明匡,那就讓他寵嘛。天子身邊也得有一兩個能聊得來的人不是?”

跟先帝最能聊得來的是呂瑯。一朝天子一朝臣,儀風帝登基之后,就沒呂瑯什么事了。尤其是呂瑯善待繆太子的親眷,今上更是氣惱。這口氣堵在胸口八年了。

“國師出關了,青城觀必定能更上一層樓。”任東陽沉吟片刻,“您也犯不上跟明匡爭長論短。”

不是犯不上,是根本爭不過。明匡有實權。呂瑯除了青城觀還有什么?

呂瑯聽明白了任東陽的弦外之音,笑了笑,道:“樂珍,我知道你是一番好心。”

任東陽緩緩頜首,“您明白就好。”

呂瑯話鋒一轉,“目下的情勢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暗潮涌動。只是你,你們沒留意罷了。你回去與沈閣老說,陛下很快就會見我了。”

怎么又讓他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