妝宦

094 異己

裴老夫人神情歉然,“老身這孫女年紀小,說話沖。不知天高地厚,還望國師大人休要與她一般見識。”

總算裴家人有個顧全大體的。呂冷緊鎖的眉頭略略松動,“好說。”

裴錦瑤急的嗚嗚嗯嗯。

小密探道:“裴老夫人……”

裴老夫人用眼神制止他,繼續說道:“若是她得罪了國師大人自有裹發懲處。您不能用陰私符咒害她性命。裴家雖然勢單力孤,受了冤屈還是要訴一訴的。您是國師,告到御前也不算辱沒您這身份。”說著,她將目光投向裴錦瑤,“瑤瑤,你去宮里與陛下分說。陛下是明君,自會為你主持公道。”

呂瑯面色鐵青,“陛下不會輕信你們一面之詞。”

裴老夫人輕笑,“國師大人,這天下不是你的天下,公道也不是你的公道。陛下如何評斷,不是你能左右的。”

“去就去,我還怕了不成?”呂瑯邁步就走。他要先裴三一步進宮,將妖星一事說與陛下知道。

池太醫忖量片刻,“我與呂國師一同入宮吧。陛下得知裴神機使被雷劈中很是憂心。我進宮向陛下回稟,也好叫他寬心。”身為醫者,以治病救人為己任。方才他束手無策之際,呂瑯毛遂自薦。可呂瑯非但沒有全力救治裴神機使,反而要取她性命。池太醫相當不恥呂國師此等行徑。

且呂瑯委實不要臉面,竟然想要惡人先告狀。裴神機使口不能言。他理當為病患說句公道話。

裴庭武抱拳拱手,“多謝池太醫。”

這分明是防備他呢。呂瑯斜眼瞟了瞟池太醫,暗自冷哼。

池太醫和呂瑯前腳走,小密探后腳就捧來官服官帽外加一面靶兒鏡。

裴錦瑤換好了衣裳,攬鏡自照,險險昏厥過去。

臉上皮膚受了損傷才變得焦黑。水洗洗不掉,擦也擦不凈。咧開嘴再照,顯得她牙齒格外白,嘴唇格外紅。

好一副鬼模樣!如果用容貌換得當術士的機會。那么她……還是要想一想才能做決定的。但現在……根本沒給她選擇的機會。也不知還能不能變回從前那個傾國傾城,艷色絕世的她了。裴錦瑤有點想哭。

韋氏安慰她:“等我給你舅父寫信,讓他給你尋些好用的藥膏,肯定會好的。”

好不好反正已經這樣了。還是先進宮,儀風帝也該等急了。

雨還在淅淅瀝瀝的下著,儀風帝坐在臨窗的羅漢床上,一邊吃茶一邊聽雨,好不愜意。

裴三是個有本事的。沒有辜負他的期望。儀風帝曲起手指,敲打著桌面。也不知她有沒有醒轉過來。要是以后不得用,還怪可惜的。

正自思量,馮嘉來報,“陛下,池太醫與呂國師求見。”

儀風帝顰了顰眉,“他倆怎么一塊來了?宣。”

等不多時,面色鐵青的呂瑯和池太醫到在殿中。見過禮后,儀風帝命人看座。

“裴神機使身體無礙吧?”儀風帝笑容滿面,很是溫和的問道。

“回稟陛下。裴神機使已然醒轉,就是說不了話。將養些日子也就好了。”池太醫撩起眼皮,看了看呂瑯。似乎欲言又止。

儀風帝慢慢斂去笑容,又問:“可是有何不妥之處?若是需要貴重的藥材,著馮嘉去取就是。”

池太醫搖搖頭,“裴神機使就是皮外傷,并無內傷。”

儀風帝唔了聲,等他繼續說下去。

“裴神機使昏迷之際,呂國師說她是神魂離了身體。于是,呂國師自薦要為裴神機使畫符喚魂。”

儀風帝眼睛一亮,“這么說是呂國師將裴神機使的魂魄喚回來了?”

“呂國師那道符還沒貼上去,裴神機使就醒了。”池太醫又道:“裴神機使說……”

呂瑯接道:“她說我要害她。而不是救她。”

儀風帝肅然問道:“那么,國師到底有沒有做過?”

池太醫看向呂瑯。

在神機司的時候,呂瑯可是咬死不認的。

“此事另有內情。”呂瑯深吸口氣,道:“貧道日前觀星……看到了妖星臨世……”

池太醫驚訝不已。呂國師好不要臉,害人就害人,偏生要砌詞狡辯,玄玄乎乎說上一通為自己開脫。他必定要說裴神機使就是那顆妖星。

“裴神機使就是妖星。”呂瑯甚為惋惜的說道。

池太醫覺得自己給裴神機使診過脈后,無師自通有了未卜先知的本事,唇角微微揚起,老神在在拈著胡須。

裴三是妖星,而呂瑯則是除滅妖星的正義之士。他用符咒害裴三性命便是師出有名,理所當然。

排除異己在朝堂上并不鮮見。可像呂國師這般正氣凜然的卻是稍有。儀風帝垂下眼簾,良久沒有說話。

呂瑯和池太醫都催促。

池太醫要說的已經說完了。呂瑯想等裴三到了當著她的面說。免得讓人以為他背地嚼舌。

裴錦瑤進到崇賢殿,最先感受到的就是詭異的沉默和難以揣度的表情。

池太醫有點興奮沖她一個勁兒的眨眼。好像他倆早就有了不可言說的默契。

裴錦瑤舔舔嘴唇。到今天為止,她跟池太醫只見過兩面。可池太醫表情卻是如此的……頗具意味。

男人心,海底針。不是她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能猜透的。

儀風帝顯然讓她這張烏漆嘛黑的小臉嚇到了,慣常喜怒不形于色的他眼底都浮露出了深深的驚懼。

池太醫幫忙解釋,“裴神機使傷了皮膚才會如此。”

“還、還能好嗎?”儀風帝追問道。從八品的官也是官,也得出去見人。可這等姿容實在是……一言難盡。

“能好,能好。”池太醫信誓旦旦,“臣給她配些外用的膏藥擦些日子就能好。”

儀風帝將信將疑的嗯了聲。忖度著要是不好的話換個神機使的難度有多大。

呂瑯端起高人的架勢,從裴錦瑤踏入崇賢殿的第一步,他就睨視著她。仿佛兩人是上輩子的仇人,這輩子的死敵。

裴錦瑤行了禮,又指指自己包著白布的脖頸。

池太醫已經向儀風帝稟報過她暫時不能開口講話。儀風帝頜首道:“知你傷了喉嚨。不會怪罪你的。”

裴錦瑤躬身謝過。

馮嘉給她拿來鼓凳,順便仔細打量打量她的臉。馮嘉覺得裴錦瑤需要忌口,便貼心的奉上一杯蜜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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