妝宦

470 得意

韓皇后眉頭舒展,微微笑道:“安道姑這些年打探出不少有用的消息,我還真有點舍不得讓她死。可她又不能不死……”瞇起雙眼打量寢衣上繡工精巧的花紋,“死了就一了百了。我省心,她也省心。”

胡美蓮輕聲附和,“安道姑明白娘娘苦心,她一定會安心上路。”

夜色闌珊,一片好似豆腐皮的薄毯在皇宮上空劃過。

裴錦瑤盤膝而坐,手里拿著盛滿炸肉的小碗,吃的滿嘴油光。三只小黑鳥乖乖巧巧站在她膝頭,語速平緩的將韓皇后與胡美蓮的對話復述一遍。

說罷,裴錦瑤收起小黑鳥,面沉似水冷冷哼道:“姓韓的娘們兒心真黑!”

老文嚇的差點用手去捂她的嘴,抻長脖子向下望望,這處高過皇宮好些,絕不會有人偷聽。

小密探摘下水囊的塞子,“您別生氣……”他把水囊口湊到裴錦瑤唇畔,“喝點水順順。”

裴錦瑤就著他的手咕咚咕咚灌了幾大口,老文拿著纖塵不染的白帕子幫她拭去水漬,“想當年,要不是韓皇后幫襯,陛下也不會成為陛下。”

“她現在想讓劉仹坐上龍椅。”裴錦瑤吭哧吭哧吃掉炸肉,“她想讓安道姑死,我就偏不讓她死。走!找馮大哥去。”

小密探連忙阻攔,“哎呦,我的祖宗!您在皇宮上頭飛一飛就算了,這要是下去被人逮個正著,渾身是嘴都說不清了。再一個,如花似玉的裴神機使夜探馮寺人居處,好說不好聽。”

老文笑著糾正,“不好說也不好聽。”

在旁邊剝瓜子仁的山鼠精也跟著瞎攪合,“阿發領班和老文叔說的都對!”

話音剛落,老文和小密探齊齊睖它一眼。山鼠精心尖兒一抖,趕緊低下頭假裝自己很忙的樣子。

裴錦瑤的視線在他們三個臉上轉了一圈,氣哼哼的掐起腰,“我還治不了她了?”眼珠一轉,計上心來,“走,咱們偷人去!”

經過幾天調養,劉桐臉上重新有了血色。亞姑的藥果然有奇效。石竹欣喜的同時也在為遂安郡主擔憂。聽說今天東廠燕六去過長春侯府。他的目的很簡單——刁難郡主。

更叫人心寒的是,關儀賓不但沒有幫郡主說話,還和燕六一起對付郡主。

這個贓心爛肺的小人!

石竹眼眶泛酸。

然而,不管他如何同情郡主都好,這件事不可以讓世子知道。否則的話,他一定會按捺不住長春侯府救郡主出來。

石竹仰望深邃夜空吐口濁氣。盡早離開京城才是正經。他現在沒有其他奢求,只希望世子快些好起來。再過兩天就是裴神機使跟梅道長斗法的日子,到時候各大城門必定疏于防守。如果能混出去就再好不過了。

夜風拂送,吹的石竹脊背發涼。他忽然想起整天都沒看見亞姑似的。也不知她跑去哪里躲懶。

腦子里剛閃過這個念頭,窸窸窣窣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慢慢向他走來。

是亞姑。

亞姑瘸了一條腿,腳步聲跟平常人不同,很好分辨。石竹循聲望去,向他一步步走近的人仿佛裹挾著濃重霧氣,只余一道朦朦朧朧的影兒。石竹揉揉眼睛,亞姑從霧氣中掙脫出來,輪廓漸漸清晰。

“你坐在外邊干什么?”亞姑沒好聲氣的問道。

石竹站起身,“世子睡下了,我出來透口氣。”

亞姑撩起眼皮睨著石竹,“他那么大個人還能丟了?用得著你白天晚上的守?”

石竹嘿嘿笑了,“多少年的規矩早就習慣成自然了。”他很想問亞姑去了哪里,為何現在才回。話到嘴邊又沒有勇氣問出口,“我想趁裴三和梅若甫斗法伺機出城……”他偷眼觀瞧亞姑神情,見她神色如常,繼續說道:“那天肯定不少人去看熱鬧,城中布防多半會側重那邊……”

不等他把話說完,亞姑便道:“我也正有此意。”

石竹眼前一亮,“真的?”

亞姑嫌惡的睖著他,“我騙你做什么?”

“我……小的不是那個意思。您千萬別生氣。”石竹露出討好的笑容,“您需要小的做什么,盡管吩咐就是。”

亞姑目露輕蔑,“你只管好生陪著世子吧。此番,我要向裴三借力離開京城。”

向裴三借力?石竹大為不解,思量再三,終于將心里話說了出來,“裴三不肯吧。”

“哈!”亞姑單手負在身后,戲謔道:“她當然不肯。不叫她知道就好了嘛。”

裴三猴精猴精,她怎么可能不知道?石竹覺得亞姑并不了解裴三。為了能夠順利出城,他得提醒亞姑。

“亞姑……”石竹搓搓手掌,小心的斟酌著說辭,“裴三跟普通閨秀不一樣。她心眼多,手段狠,嘴還不饒人。她……”

亞姑不耐煩的揚手止住石竹話頭,“心眼多又如何?不過是個乳臭未干的毛丫頭罷了。”

石竹暗暗搖頭。裴神機使心眼比篩子還多。眼珠兒轉一轉就是個鬼主意。在她身邊伺候的東廠探子也不是吃素的。尤其那個會炸肉的東廠小領班。

轉念又想,亞姑心眼比不上裴神機使,法術能比得上就足夠了。“既然您有把握,那小的就不再多嘴了。”

石竹恭敬的態度取悅了亞姑,她拖著瘸腿走到廊下,一屁股坐在石階上,得意的笑了,“我今天出去在長春侯府正巧碰到燕六……”

石竹啊了聲,“您出門了?”

什么時候出去的呀?他怎么都不知道?

亞姑好像看透石竹的心思,愈發得意起來,“不出門還不把人悶死了?”

他就不悶!石竹嗯了聲,追問道:“您去長春侯府見到我們郡主了嗎?”

“見她作甚?”亞姑面沉似水,“她嫁入關家就是關家人。”

石竹垂下頭,默然不語。

亞姑悶哼道:“有她在長春侯府做幌子,世子更加安全。”

她說的沒錯。如果遂安郡主突然失蹤,人人都會想到是世子將她救走。從而全城戒備。

石竹再抬起頭的時候,已然不見頹色。

“您認識燕六?”

亞姑抿唇淺笑,“京城誰人不知東廠燕督主貌若潘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