妝宦

599 馬腳

裴錦瑤退后兩步坐在錦杌上,眉頭深鎖低語道:“不是讓著他們,而是爭不過。我沒了法術,大聲說話都覺得沒有底氣。”

老文心中涌起酸楚,“您就是吃多了藥,等藥勁兒過了就好了。”

“唉!興許不是因為藥呢。”裴錦瑤朝山鼠精攤開手板。山鼠精掏出兩塊董糖放在她掌心,“您別難過,吃糖甜嘴兒也甜心。”

“聽聽,您聽聽。小耗子說的多好。”老文溫聲寬慰,“妖精都能學懂事,您的法術也一定會回來。”

小密探緊抿著嘴唇。老文叔現在說話跟裴神機使差不多少,也是四六不挨邊。

“您想去就去吧。柱子都是您審的,他的相好到在衙署您也該去瞧瞧。”小密探從桁架上拿來薄斗篷,“您就披著這件去,顯得個兒高。”

裴錦瑤張大嘴巴用力咀嚼董糖,含混不清的說道:“披上!會會相好!”

“祖宗誒……”老文用衣袖擦拭額角,“那是細作!”

張淼得知在東廠探子的協助下捉到了柱子的相好,不由得精神為之一振。眼下最要緊的是問出東真究竟有何陰謀。

不過……全賴裴神機使和東廠探子才得以順利擒獲東真細作。張淼心里有點泛酸。裴神機使小小年紀就這般出色,再過幾年還了得?轉念又想,裴神機使不似那等忘恩負義的小人,好生與她相處就是了。打定主意,心中不由得豁然開朗。

張淼到在刑房時,羅子正大馬金刀坐在條凳上吃茶。見他來了,笑著說道:“晌午喝多了丸子湯,吃點茶解一解。”

妖精汆的丸子嘛,他也喝了。而且還是妖精親自給他送的。

張淼在羅子正身邊坐下,挑著眉說道:“湯還湊合,老文鹵的鴨舌味兒不錯。”

羅子正哦了聲,“是不錯,可惜沒多少,不夠吃。”

說罷,兩人不約而同舔了舔嘴唇。

被捆在木架子上的貞娘自始至終眼簾低垂,目無表情。

張淼用下巴指指她,問道:“怎么不精神?挨打了?”

劉副將上前一步,抱拳拱手,“回張大人話,末將去到貞娘藏身的小院時,她就是這樣。”初時他還以為是東廠探子對貞娘動刑。可是……老文說他們東廠根本不會濫用私刑。都是把人帶回刑房。

在外面把人弄得血呼流啦有損東廠名聲。

劉副將疑惑的蹙起眉頭,他就想不明白了,東廠還有名聲嗎?當然這話他不敢問老文,只能暗地里想一想。

“可能是受了驚嚇。”劉副將沉聲道:“那處小院破舊陰森,她一個女子在那過夜哪能不怕?”

不是人人都像裴神機使天生就有一副熊心豹子膽。

張淼盯著貞娘看了片刻,“該不會撞上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了吧?”

羅子正十分詫異,“你怎么知道?”

“話本子上寫的,是凡撞邪或是鬼物纏身見到陽氣過盛的人自然會萎靡不振。”張淼捻起胡須,“越看越像。你瞅瞅,她是不是目光閃縮。”

羅子正面帶疑惑,“什么話本子啊,還寫這個?”

“《裴氏捉妖記》啊,我昨兒不是整套借給你了?你沒看?”張淼有點不高興,“給你你又不看!”

他沒騰出空。羅子正唇角微墜,“我剛看個開頭。”

這倒也是情有可原。張淼沒有繼續追問,話鋒一轉,“既然人都抓回來了,就審吧。”

按照以前就是鞭子板子外加炭火盆。衙差們互相交換個眼神,合力將貞娘綁在老虎凳上。搬出黃表紙垃辣椒面還有一條漂亮的流蘇穗。

看來是要學裴神機使那一套。張淼和羅子正也不催促,吃著茶等。

待東西預備齊全,張淼打了個大大的噴嚏,“怎么這么嗆鼻子?”

衙差趕忙回稟道:“互兩包辣椒面剛剛好,小的沒敢放太多。”

他平時挺能吃辣呀,怎么聞不了辣味呢?張淼揉揉鼻子,眉頭擰成川字。羅子正挺高興。他一飛就吐,張大人聞著辣味打噴嚏。都差不多,誰也別笑話誰。

張淼用帕子捂住半張臉,露出一雙微紅的眼,低聲問立在身側的衙差,“裴神機使怎么沒來?”

他上哪知道去?衙差想了想,回道:“女孩子出門講究多著呢。”

張淼立馬想起自家夫人出趟門有多麻煩。裙子的顏色不但要跟首飾鞋子相配,就連馬車上掛的窗簾子拉車的馬也得能襯得她白凈才行。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張淼略略頷首,“咱們先審著。裴神機使來不來都成。刑房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小姑娘家避諱著點沒壞處。”

衙差笑著應是。心里覺著張大人這話說的不對。裴神機使什么樣的場面沒見過。她在京城的時候還時常出入東廠刑房呢。興許是晌午吃撐了懶得動彈。

正琢磨著,那邊已經給貞娘蒙上第一張黃表紙。

羅子正端著茶盞時不時吃一口。張淼時不時打個噴嚏。兩人都沒空說話。

看了一會兒,羅子正大為不解的問道:“她怎么不掙扎?這……不對勁兒吧?”

張淼也有同感,剛要說話,就聽裴錦瑤的聲音在背后響起,“說不定她是個硬茬子。”

羅子正和張淼循聲望去,裴錦瑤披著薄斗篷含笑走了進來,“我聽老文說她落網的時候也很鎮定。”

張淼瞥了眼老虎凳上的貞娘,“您瞧瞧,跟挺尸似的。的確不大對勁。您說她會不會惹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

歸根究底張大人還是想看看裴神機使是不是真的沒了法術。小密探緊抿著嘴唇瞟了瞟張淼。偏偏有話不直說,拐了七八十道彎兒。

裴錦瑤示意衙差揭開貞娘臉上的黃表紙,“張大人少安毋躁。衙署有我設下的結界。就算真有不干凈的東西也進不了衙署大門。”

其實她這話不過是虛張聲勢。之前設下的結界隨著她法力盡失而完全沒了效用。可是張淼并不知情,反而因為裴錦瑤的信誓旦旦松了口氣。

小密探和老文抻直腰桿,撇著嘴露出驕傲的笑容。在外頭他們得給裴神機使長臉。決不能露出半點馬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