妝宦

654 熟悉

馮嘉斂去唇畔笑意,皺起眉頭,猶猶豫豫的說道:“邵巡按假傳陛下密旨,意圖謀害裴神機使的事兒在坊間傳的盡人皆知。”說罷,微微低下頭掩飾住眸中喜色。

那道密旨明明是真的,卻讓小裴傳成假的。而且蓮花落唱的明明白白,皇帝陛下大仁大義,絕不會做出殺害功臣的缺德事。如此一來,皇帝陛下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更絕的是,小裴抓了邵皋,張淼和羅子正幫她隱瞞。蓮花落一路唱回京城,沿途大小官員有的不愿蹚渾水,有的認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的相信蓮花落唱的是真的。還有的不敢得罪裴神機使。

于是,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就這么一天天拖到乞索兒進了京城。馮嘉認真想了想,這其中必定有燕督主的功勞。那群乞索兒里頭就有東廠探子。要不然也不會如此順利。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皇帝陛下豬油蒙了心才會給小裴找不痛快。

“好個裴三!”儀風帝重重捶桌,恨聲道:“速傳燕六進宮見我!”

馮嘉支吾以對,“陛下,再有四五天燕督主就進城了。派人傳信,一來一回頂多提前兩日……”撩起眼簾,偷偷看了看儀風帝神色,繼續說道:“若是被有心人拿來做文章……就不好了。”

“做文章?”儀風帝冷笑道:“我看誰敢?”

馮嘉吞了吞口水,弓著身子滿面惶恐。

儀風帝睨他一眼,“算了,等燕六回京我再跟他好好算這筆賬。至于裴三……”停頓片刻,忽地淺笑出聲,“她接旨的時候站都站不穩,一路飛去遼東又得耗費心神。能不能全須全尾的回來都不一定。”

馮嘉暗暗擔心,小裴真就不中用了?

不會吧?雖說她小個兒不高,卻也不是風一吹就倒的病秧子。

儀風帝喝下碗里的牛乳,長舒口氣,“但等遼東風平浪靜,就能睡個安穩覺了。”

馮嘉原本想要規勸,沉默片刻,含笑道:“陛下所言甚是。”

“裴三最好別那么快死。”儀風帝用巾子印印唇角,“我還指望她跟胡成宗一較高下呢。”說罷,哈哈大笑。

馮嘉面上賠笑,心中擔憂。小裴啊小裴,你那副小身板到底能不能撐得住啊。

次日一早,京城下起了蒙蒙細雨。

沈惟庸身穿常服,沒坐轎子也沒乘車,一個人撐著油紙傘溜溜達達到在仙歌樓門口。俞掌柜小跑著從里頭迎出來,“沈閣老,您早啊。”

“早,早。”沈惟庸停下腳步往里頭望一眼。他來的屬實太早,幾個伙計都在用抹布擦拭桌椅板凳。

“您快里邊請。”俞掌柜張開手護著他,“您若是不嫌棄進來喝一碗小裴秘制大餡兒餛飩。”

沈惟庸一聽就來了興致,“小裴秘制?”

“是啊,薄皮大餡兒。包管您吃一碗想兩碗。佘御史正在上頭吃著吶。”

沈惟庸驚訝,“善利也在?”抬腳跨過門檻,將油紙傘遞給俞掌柜,“給我也來碗餛飩。”

俞掌柜抖掉油紙傘的雨珠,將其杵在門邊,“好勒。小的帶您去雅間。”

沈惟庸隨他到在梅字號雅間,擺擺手,輕聲道:“去幫我催催餛飩。”

俞掌柜含笑點點頭,扭臉下了樓梯。

沈惟庸推開門,佘涪正端著碗吸溜餛飩湯,四目相觸的剎那,兩人都笑了。

“善利,你今兒個休沐?”

佘涪放下餛飩碗,起身相迎,“近來沒什么事,出來喝完餛飩回去接著下棋。”

“喲,挺清閑吶。”沈惟庸撩袍坐下,佘涪給他斟上熱茶,“清閑日子不好過啊。心里頭沒著沒落的。”

沈惟庸挑起下巴,指了指對面的位子,“坐吧,你吃你的。我那碗很快就送上來了。”

“您也要的小裴秘制餛飩?”

沈惟庸端起茶盞抿一口,“說是秘制也不知道什么餡兒。”

“小白菜、豆腐,香菇、金鉤海米。”佘涪舔舔嘴唇,“鮮靈的很。”

聞言,沈惟庸放了心,笑呵呵的說道:“是凡沾上小裴倆字肯定錯不了。”

“那是。裴神機使嘴巴刁的很。”佘涪給沈惟庸續上熱茶,小心翼翼的發問,“邵皋的事兒,您聽說了吧?”

他早知道了。沈惟庸沉著臉淡淡嗯了聲。鬧出這么大動靜,皇帝陛下灰頭土臉,小裴倒是痛快了。

佘涪見他面色不虞,話鋒一轉,“算算日子,裴神機使應該到遼東了。這回池太醫有福了。能從禹城一路飛到遼東。真叫人艷羨。”

沈惟庸心馳神往,“可不是嘛。在毯子上下下棋吃吃茶,優哉游哉,美啊。”

佘涪頗為憂慮的說道:“據傳遼東大行巫蠱之術。裴神機使勢單力孤,不知能否抵擋得住。”

沈惟庸眉梢輕挑,目中含笑,“傳聞而已不可盡信。換句話說,如果沒有此等傳聞,豈不是沒了調派裴神機使去遼東的借口?”

佘涪將沈閣老所言在腦子里過了兩遍,旋即恍然,“您是說……巫蠱之術是假的?”

沈惟庸睨他一眼,“善利,我什么都沒說,你什么都沒聽。”

“是,是。我省得,我省得。”佘涪垂下眼簾盯著碗里吸飽湯水的餛飩,搖頭慨嘆,“裴神機使不容易啊。”

“裴神機使不容易,皇帝陛下也不容易。”沈惟庸抿口茶,“咱們更不容易。”

佘涪緩緩頷首,“都揣著明白裝糊涂,都不容易。”

話音剛落,俞掌柜在外輕輕叩門,“小的給您送餛飩來了。”

沈惟庸嗯了聲。俞掌柜推門而入。將熱騰騰的餛飩并幾個小菜擺上桌,道聲:“您慢用。”躬身退出去。

佘涪拿羹匙舀起一個餛飩放進嘴里。沈惟庸不急著吃,先啜了兩口湯。

果然鮮靈!

沈惟庸胸中郁氣頓時消散。吸溜吸溜一碗餛飩落肚,面頰浮起紅暈,額頭也冒出細汗。

“真痛快。”沈惟庸長長舒口氣,用手點指著空碗,“小裴秘制名不虛傳!”

佘涪挺直腰桿,面露得意,“可惜仙歌樓只有早上做餛飩。且只賣給裴神機使熟悉的同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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