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顏暗暗點頭。會蘭說的沒錯。裴三不是個好相與的。

裴錦瑤撩袍在兀顏對面坐下，小密探站在她跟兀顏中間，清清喉嚨，嘰里咕嚕說了一長串大食語。大意是問他有沒有品相好一點的寶石。只要他們裴神機使看得上貴也無妨。

虧得他早有準備，否則……就被互裴三識穿身份了。兀顏打醒十二分精神，以大食語應對一番，末了用漢話問道：“不知裴神機使喜歡紅寶石不？”

小密探依舊用大食語，“鴿血紅嗎？你可別拿次等的糊弄我們裴神機使。”

兀顏誠惶誠恐，“不敢，不敢。”

小密探挑剔的目光在兀顏臉上轉了轉，跟老文對個眼神。這個商人有古怪。雖然操著一口流利的大食語，但是細聽之下帶些東真口音。

洪副將眉頭緊皺盯著兀顏看了又看。這人跟會蘭手下一員悍將有些相像。叫什么來著？洪副將想了想，是叫兀顏吧？到底是不是他？洪副將有些拿不準。

裴錦瑤笑瞇瞇的瞟了眼洪副將，低聲喚道：“小洪子。”

洪副將并沒有如她所想那般立馬應承。粉雕玉琢的小臉立馬蒙上一層寒霜。山鼠精用胳膊肘杵了杵洪副將，低聲道：“裴神機使叫你呢。”

真是的！小洪子還不敵妖精機靈。老文搖頭輕嘆。待會兒回去罰他抄廠規吧。

洪副將馬上回神，臉上露出逢迎的笑容，“小的走神兒了，裴神機使勿怪。”

裴錦瑤擺擺手，“廢話少說，你來幫我掌掌眼。”

什么掌眼吶，明明就是想叫他付銀子。洪副將伸手探入袖袋捏捏銀票，心里有了底氣。將軍交代過他，裴三相中什么盡管給她買就是了。幾塊石頭而已又不是買不起。

洪副將站在小密探身邊，低眉順眼的縮著肩膀，“小的哪里能比得上您見多識廣。”抽出一沓銀票擺在裴錦瑤手邊，“這是您方才交給小的保管的銀票。”

裴錦瑤給小密探遞個眼神，小密探會意，將銀票攏進掌中，“得了，我先收著。多退少補。”

阿發領班說什么就是什么吧。權當花錢消災了。洪副將低聲應是，向后退了半步。

洪副將為何對裴三俯首帖耳？兀顏顰了顰眉。難道胡成宗跟裴三沆瀣一氣？倘若果真如此，可就有些棘手了。

小密探見兀顏若有所思，用大食語催促，“鴿血紅拿出來給我們裴神機使瞧瞧啊。”

兀顏趕忙拿出一個巴掌大的木匣，將其打開，鮮艷奪目的紅寶石映入眼簾。裴錦瑤捏起其中一顆對著光線看了又看。

山鼠精忍不住贊道：“真漂亮。”

“您要是覺著還能入眼就買下來。”老文附在裴錦瑤耳際，低聲道：“嵌在靴子上肯定好看。”

鴿血紅嵌靴子上？普通人家拿來串瓔珞都舍不得呢。裴三這是多有錢？兀顏再次懊惱。好東西帶少了。

裴錦瑤點點頭，“成，回頭你給我嵌在靴子尖兒上。”

小密探跟兀顏用大食語討價還價之后遞給他幾張銀票。

做成一樁大買賣，兀顏眼中閃爍著商人特有的精明，“光是嵌一顆紅寶石有些寡淡，若是再加上海藍寶或是金剛石就更出挑了。”

裴錦瑤噘著嘴搖搖頭。小密探說道：“靴子上地方太小，擺不開那么多。”彎下腰伸出胳臂給裴錦瑤墊手，“裴神機使，咱們回吧？”

裴錦瑤把手搭在小密探腕間，“嗯，走著。”

老文揣好小木匣，笑呵呵地對兀顏道：“明兒個我們裴神機使做法，沒閑情細挑細選。等忙完了再找你挑幾塊金剛石給我們老夫人墜在帕子上。”

金剛石還能這么用嗎？裴家家底到底有多厚啊？兀顏畢恭畢敬的回道：“隨時恭候裴神機使大駕。”

裴錦瑤扭轉頭瞥他一眼，含笑稱贊，“外鄉人還挺懂規矩。”

“在大夏跑買賣不容易。”老文一邊說一邊緊隨裴錦瑤身后往外走，“尤其是外鄉人，長得跟咱們大夏人不一樣，要是再不能說會道點做不成生意。”

“可憐見兒的。做完法事再找他買一簍漂亮石頭……”

一簍？兀顏默默注視著裴錦瑤的背影咬住嘴唇。這個小矮矬子太有錢了。利誘怕是不成。威逼？更不成。兀顏垂下眼簾，吐口濁氣。找間客棧住下想想辦法。

小密探抽出剩下的銀票一張張數，“老胡出手挺大方。這些錢夠買一簍寶石的了。”

山鼠精大著膽子問道：“那個……不是說多退少補的嗎？”

小密探撩起眼皮睖著它，“說說而已，你還真信？”

山鼠精哦了聲，窩在門邊的小杌子上繡紅鯉。

“那個大食商人分明就是假扮的。”小密探看向老文，“老文叔，你怎么說？”

老文緩緩頷首，“沒錯。口音不重但是也能聽出是打東真來的。且此人易容并不高明，胡子粘的馬馬虎虎，臉上的褶子做的也假。”

話音剛落，山鼠精揚起臉驚驚慌慌的說道：“他故意接近裴神機使？圖什么啊？是不是想騙錢？寶石是假的？”說著看向坐在床上盤玩紅寶石的裴錦瑤。

裴神機使只顧著玩。被人騙了都不知道。山鼠精急的要命。

“小耗子！”老文壓低聲音，“你別瞎猜。這些寶石的的確確是鴿血紅，成色極佳。價錢比京城便宜兩成。”

山鼠精眨巴眨巴眼，喃喃自語，“那……不是求財，到底圖什么啊？”往四下瞅瞅，“誒？小洪子去哪了？”

裴錦瑤嘴角噙著壞笑，“他啊，著急忙慌的找老胡去了。”

山鼠精恨得咬牙，“他現在是神機司小洪子。怎么還跟以前的主子勾勾搭搭？”

勾勾搭搭？小耗子是不是偷看話本子了？應該不會。它不識字。老文轉頭看向裴錦瑤。裴神機使鎮定自若，似乎……留了后手？

“我早就派了幾只小黑鳥去胡成宗那邊。”裴錦瑤輕撫紅寶石，“你們該干嘛干嘛，等小黑鳥回來就知道小洪子搞什么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