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跟在山鼠精身后的洪副將盯著裴錦瑤隱在袍袖下的手看了一會兒。方才兀顏給她倆荷包,她給兀顏一道符,照大小樣式來看應該是平安符。
到底怎么回事?堂堂裴神機使賣符?神機司缺錢還是裴家缺錢?以前神機司風光的時候,神機使各個眼高于頂。別說賣符就是看相也得隨緣。沒想到裴神機使居然明碼標價。
嘖嘖,賣多錢啊?他也想買一個掛脖子上。
裴錦瑤朝山鼠精笑笑,撩起眼簾看向不遠處的客棧大門。
裴神機使什么意思?它去還是不去?山鼠精抿唇想了想決定不再多嘴。老文叔教過它,少說話多做事。拿不定主意就老老實實等祖宗吩咐,千萬別自作聰明。
裴神機使看什么呢?洪副將收回思緒,順著裴錦瑤的視線望去。
二人一妖靜靜站在街邊盞茶功夫,客棧里忽地鼓噪起來,人聲由低到高徐徐傳出。
出事了?會不會是將軍著了術甲的道兒?洪副將不安的說道:“小的瞧瞧去?”
山鼠精恨鐵不成鋼的睨他一眼。還真是個沒伺候過祖宗的棒槌。有熱鬧看當然是遞上瓜子仁和董糖。山鼠精腹誹著解下腰間荷包,“裴神機使,您邊吃邊看。”
裴錦瑤擺擺手,“你跟小洪子吃。”
山鼠精答應一聲,捏出五六粒瓜子仁,停頓片刻,又放回去兩三粒,“裴神機使叫你吃你就吃,別客氣。”說著塞進洪副將掌心。
洪副將根本沒閑心吃東西,礙于情面揚手把手里的瓜子仁一股腦倒進嘴里用力嚼。
妖精慣會耍嘴皮子。一共兩粒瓜子仁都不夠塞牙縫!算了,他不跟妖精計較。洪副將唇角微墜,視線仍舊徘徊在客棧門口。
里頭鬧鬧哄哄的,究竟怎么回事啊?洪副將百爪撓心的當兒,胡成宗神情慌亂,兩條胳臂胡亂揮動著踉踉蹌蹌從門內跑出來
將軍真出事了?!洪副將瞥一眼裴錦瑤拔腿跑向胡成宗。
山鼠精無奈搖頭,小聲叨咕,“小洪子養不熟。”
聞言,裴錦瑤扭臉瞟了山鼠精一眼,“沒事兒,你們幾個得用就行了。”轉而看向胡成宗,悶哼道:“老胡果然淘氣。”
那邊廂洪副將兩手抓住胡成宗不停揮舞的胳臂,“將軍,將軍,您這是怎么的了?”
胡成宗一把抓住洪副將肩頭,“有、有馬蜂!”
馬蜂?洪副將一臉茫然,朝胡成宗身后看了看,“沒有啊。”轉瞬明白過來,興許是裴神機使布下的陣法。東廠小領班外加老探子都在大奎羊肉餃吃餃子呢。臨出門前,就留個半大小子守柴房。不消說,裴神機使這是故意的。
她啊,也就是看著年紀小好欺負,實則心眼多的很。事已至此,只能自認倒霉。洪副將思量的功夫,胡成宗慢慢鎮定下來,喘著粗氣望望左右,不由得咦了一聲,“方才……方才明明……”眼珠兒轉了轉,嘟囔一句,“著了裴三的道兒了!”
裴錦瑤等人前腳出客棧他后腳就去柴房,不等他走到近前,不知從哪冒出一大群馬蜂直撲他面門。把他嚇得慌不擇路沖出客棧。
該死的裴三!胡成宗氣得嘴唇胡子一起抖。
洪副將托住胡成宗手肘,往身后擠擠眼,“她還帶著妖精來看笑話。”
話音剛落,裴錦瑤歡悅的聲音在他背后響起,“什么笑話呀?說出來我也樂呵樂呵。”
洪副將深吸口氣,轉身對裴錦瑤笑道:“您聽岔了,小的給將軍寬心呢。”
“是嗎?”裴錦瑤兩手背在身后,撩起眼簾望著胡成宗,“餃子都上桌了,也不見胡將軍,我特特過來請您。”
說的好聽。裴三就是來看他出丑的!胡成宗強壓下心頭不快,“裴神機使客氣了。”
“同朝為官相互照應嘛。”
貌似……話里有話?哼!裴三比狐貍更加狡猾,決不能輕信于她。
裴錦瑤黑亮的大眼彎成兩道月牙,笑瞇瞇的問胡成宗,“胡將軍為何慌里慌張的跑出來?”
她還好意思問?!胡成宗隱在袍袖下的雙手緊緊攥成拳。
裴錦瑤不等他回答,露出了然的神情,“何必呢,同僚一起吃個餃子,不用急嘛。”做個請的手勢,“您請。”
小矮矬子說話句句刺心!胡成宗邁步就走。洪副將緊隨其后。
山鼠精壓低聲音,“您瞧,他就不是個好的。”
裴錦瑤胡亂點著頭,“是啊,是啊,他不如妖精懂事。”
它也這么覺得。山鼠精立馬咧開嘴,樂得見牙不見眼。
一頓味同嚼蠟的餃子吃完返回客棧,胡成宗坐在床邊兩手扶著膝頭長長吐口濁氣。
洪副將擰了個熱巾子遞給他,“先前裴神機使賣了一道平安符給兀顏。”
聞聽此言,胡成宗陡然抬起頭,“什么時候?他二人說了什么?”
洪副將撇撇嘴角,怨恨道:“小的有心想聽,可那個妖精攔死死的。愣是不讓小的靠前。您是知道的,妖精有把子傻力氣,它……”
胡成宗從他手里抽出熱巾子,面帶不耐,“行了,行了。沒聽見就沒聽見吧。兀顏此番來興隆鎮無非是為了術甲或是跟裴三攀交情。而今看來,許是后者。”
洪副將瞪大眼睛,“那……這……就由著她?”
“不由著她能怎么辦?”胡成宗胡亂抹把臉,馬蜂嗡嗡撲向他的情景歷歷在目。裴三本事大,想弄死誰就是一道符的事兒。
他今兒個算是真正見識了。而且,他也有點后悔了。
裴三心眼比篩子還多,必定不會受他掌控。當然了,現在他也不想掌控。就想快點把這尊瘟神送走。
她走了,他還能跟以前一樣踏踏實實過日子。
一念及此,胡成宗煩躁的不行。小矮矬子才來幾天吶,就把遼東攪合的雞犬不寧。
好煩!煩透了!
洪副將見他不語,也不敢多嘴,訕訕的立在旁邊盯著自己的靴子尖兒發呆。
胡成宗等不到洪副將回應,詫異的看向他,“啞巴了?”
他之所以把洪副將帶在身邊,就是因為他腦子活泛。怎么去了裴三身邊沒幾天就變成榆木疙瘩了?視線下移,瞥見洪副將腰間的荷包。
嗯,還是隨身帶著狀元糖的榆木疙瘩。
更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