妝宦

701 居心

飯菜吃死人到他嘴里就成了“飯菜不干凈”,簡直是天差地別。衙門來了人,再說點場面話,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竇勉立馬沉下臉,冷哼道:“東家,你這話就不對了。什么叫飯菜不干凈?飯菜不干凈能把活人吃成死人?”

裴庭武面色不改,依舊微微笑著,“道長不要急。是不是我們酒樓的飯菜吃壞了人現在尚無定論。敢問你師弟素日里有沒有需要忌口的,早飯吃的又是什么呢?”

“東家問這些是什么意思?”竇勉一甩袍袖,義正言辭道:“難不成我師弟拿命訛你?”

人群中的閑漢一聽就怪叫開了,“仙歌樓是裴神機使家的買賣。她這不是明擺著禍害同行嗎?虧她還整天把‘護佑百姓’掛在嘴邊。她啊,也就是說的好聽。”

裴庭武和俞掌柜對視一眼。一個勁兒往裴神機使身上攀扯,不用問也知道,這事九成九是沖著裴錦瑤來的。若說方才只是猜測,那么現在可以肯定。

圍觀的百姓心中自有一桿秤。裴神機使“斬妖除魔,護佑百姓”把身子折騰垮了。能不能平安及笄都不一定呢。居然有人質疑她沽名釣譽……

這……有點不對勁兒啊。場面頓時安靜下來。如此一來,有幾個給閑漢幫腔的就顯得格外突兀。

閑漢調侃著四下望望,只有自己人造不出多大聲勢。但又不能強逼著別人信他的,聽他的。

當真令人惱火!裴庭武并不跟閑漢爭辯。他知道這些不過是小魚小蝦,沒必要耗費力氣理論。狠角兒在背后藏著呢。

裴庭武擺擺手,笑容可掬的說道:“您不要誤會。我沒有旁的意思。您不方便說的話,等官府的人來了再說也是一樣的。”

竇勉盯著裴庭武看了片刻,悶悶哼了一聲。

裴庭武并不急著跟他掰扯明白。事兒已經出了,人也死了。打嘴架打贏了又能怎的。還不如省點力氣等白英和云道長過來幫忙解決。東廠和青城觀的名號應該能壓得住竇勉。

正想著,人群忽地讓開一條路,云海月緩步走了進來。池太醫緊隨其后。

誒?云道長來的這么快?裴庭武眉頭動了動,眼中閃過一抹喜色。他往云海月身后望去,只有池太醫,不見白英。

白英許是出去辦差了。

這幾天云海月一有空就在街上溜達,碰到七十二道觀的道士先套交情再好言相勸。可惜沒人肯聽。池太醫怕他郁結于心,肝氣不暢,特意寫了方子命藥童抓好熬好給他送到東華門。

今兒個云海月清早起來卜了一卦,從卦象上看,吉兇參半,禍福相依。萬沒想到竟會應在仙歌樓這兒。方才他見仙歌樓門口圍得里三層外三層,就知道出事了。過來聽了會,弄明白來龍去脈便主動現身。

裴神機使不在京城,他理當好生照應她的家人。

裴庭武朝云海月拱拱手,“云道長。這位紫陽宮竇道爺的師弟……”

云海月揚手阻住他的話頭,“二老爺,您不用說了。”

裴庭武立馬閉緊嘴巴。說多錯多,他巴不得當啞巴。

云海月轉頭看向竇勉,沉聲問道:“紫陽宮陳長春是你什么人?”

江湖上能直呼陳長春姓名的都是輩分比較大的。竇勉昂起下巴,略略頷首,“是我師叔。”

云海月點點頭,“那我叫你一聲師侄不算托大。”

竇勉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

從竇勉那副倨傲的神情不難看出,云道長沒能壓得住他。裴庭武的心又懸了起來。

云海月乜一眼竇勉,冷聲道:“紫陽宮也來趟這渾水,真是不知所謂。”

瞧瞧,瞧瞧。老云又燥起來了。回頭得下點猛藥。池太醫手捻胡須,暗自盤算著藥方。

云海月冷著臉,竇勉也不比他熱多少,同樣冷冷的說道:“云道長此言差矣。若不是裴神機使放話出來,我們七十二道觀才懶得千里迢迢趕到京城跟她斗法。要說錯,都是裴神機使的錯。”伸出手指了指地上死尸,“就因為她,我師弟命都丟了。”昂起頭怨憤的注視著裴庭武,“東家,這事兒你得給我個說法!”

裴庭武挺直腰桿,“竇道長放心,該是我們仙歌樓的責任,我半點不往外推。但如果有人居心叵測,借機生事也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聞言,竇勉面色微變,很快就又恢復如常。

裴三不在京城,就算有人看出破綻又能如何?竇勉定定心神,板起臉孔悶哼一聲。

池太醫趁機拽拽云海月衣袖,努起嘴唇向地上一指,聲音壓得極低,“不像中毒也不像吃錯了東西。是不是故意弄個快死的人來沒事找事?”

七十二道觀魚龍混雜,他們明知斗法斗不過裴神機使,所以就用這樣下三濫的損招敗壞裴神機使的名聲。

太可惡了!池太醫心中憤憤。

云海月順著池太醫的視線看去,地上那人五官擰在一起,像是受了很大苦楚。卻沒有口吐污血或是白沫。

云海月清清喉嚨,揚聲對裴庭武道:“您且放寬心。待會兒仵作來了是要驗尸的。死因究竟如何,一查就知。”

這話其實是對竇勉說的。別以為裴神機使不在京城,七十二道觀就能為所欲為。

竇勉不以為然。既然他敢來就不怕驗尸,更不怕被人刁難。

沒能唬得住竇勉,云海月不大自然的裴庭武對視一眼。裴庭武心尖兒打了個突。竇勉似乎胸有成竹,應該該有后招。

正想著,外面傳來甕聲甕氣的呼喝聲,“都起開,都起開。”

“有什么好看的?”

裴庭武循聲望去,見來的竟是紅甲將軍,不由得顰了顰眉。蓮花落一路傳回京城,儀風帝心里不痛快。對燕凰玉有意無意疏遠冷淡還不算,又另外設了個拱衛司。撥兩隊紅甲將軍過去。專門負責巡城,遇到酒醉鬧事二話不說抓回去就是一頓打。

如此行事三五次,百姓們對拱衛司有些畏懼。不過若是拿拱衛司跟東廠相比,還是更害怕東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