妝宦

744 指望

翌日,雄雞報曉,旭日東升。明媚的陽光透過支開的窗欞照進崇賢殿。

宮人們端著托盤魚貫而入。馮嘉唇畔掛著恰到好處的笑容對二皇子說道:“殿下,水已經備好了,您先梳洗還是先用早膳?”

二皇子揉揉充滿血絲的眼睛,“先梳洗吧。”說話時,視線始終不離沉睡的儀風帝。

馮嘉寬慰道:“陛下喝了寧神的湯藥,沒那么快醒。您別擔心。”

“怎能不擔心呢。父親正值壯年……”二皇子喟嘆一聲,“沒想到竟會患上心疾。”

整宿整宿睡不好還能沒毛病?二皇子現在才來裝孝順兒子,晚不晚吶?!

“這事兒誰都不想。”馮嘉笑容可掬,“您用過早膳就在榻上瞇一會兒吧。”

二皇子站起身理理衣襟,“無妨。我能撐得住。”

行吧。反正他把話說到了。二皇子樂意怎么著就怎么著吧。

二皇子梳洗后換了身干凈衣裳,神清氣爽的端坐桌前,掃視一圈桌上的飯菜心滿意足舒口氣。他何曾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在崇賢殿用早膳。更沒想過自己離太子之位只有一步之遙。

時運到了,擋也擋不住!

二皇子緊抿唇角,壓下就快遮掩不住的笑意。伸手拿起牙著,忽聽馮嘉在寢殿驚呼:“陛下醒了!”

二皇子丟下牙著三步并作兩步走到床邊,輕聲喚道:“父親。”

儀風帝神情恍惚,盯著二皇子看了片刻,視線從他臉上掠過投向馮嘉。馮嘉忙不迭的喜極而泣,“陛下,您總算是醒了。奴婢擔心的不行!”捏著袖子印印眼角,“太醫們都沒走呢。讓他們給您診診脈吧。”

儀風帝點點頭,喉嚨里發出干澀的聲音。馮嘉手腳麻利的捧來一杯溫水,二皇子順勢接過,“父親,我喂您喝水。”

“不用!”儀風帝一口回絕。他又不是病得不能動。儀風帝兩手用力撐住身子,想要坐起來。奈何他的胳臂軟綿綿使不上力。儀風帝又惱又怕,霎時間漲紅了臉。

馮嘉湊到儀風帝身畔,“您還沒好利索呢,不要心急啊。”手上用力扶起他,“今兒個是個大晴天。您聽聽,鳥兒叫的多歡。”

儀風帝豎起耳朵,窗外悅耳的鳥叫聲將他心中不快統統驅散。

父親對馮嘉比對他都好。二皇子端著水杯訕訕的垂下眼簾。

儀風帝喘勻了氣兒,撩起眼簾對二皇子說道:“你辛苦了。”

“不辛苦。”二皇子一下子有了精神,將水杯送至儀風帝唇邊,“您喝點水潤潤。”

這次儀風帝沒有推卻,就著二皇子的手喝下半杯水便搖了搖手。太醫們隨后圍攏到床前給他診脈。

排在最末的池太醫踮起腳認真觀察儀風帝面色,不由得暗暗搖頭。陛下要是能不怒不喜不悲不怨,再好生調理多多休息就能再多活幾年。

可……他根本做不到。他休息了誰來批復奏折?遼東那邊很快就打仗了,又是一樁大事。

陛下用不了多久就能去地底下跟黑爺白爺涮鍋子了。

回頭他得把這事告訴小裴。池太醫打定主意,給儀風帝診完脈又和一眾太醫退至偏殿斟酌藥方。忙活到晌午,儀風帝才放他們出宮。

“虧得我那藥匣里備著老參。又從孫太醫那兒弄了幾片靈芝和鹿茸。泡水喝兩碗一宿都不困。”池太醫用水沾濕帕子擦拭眼角,“誒?裴神機使又能吃炒豆了?”

正在磨丹砂的云海月頭也不抬,“一次吃兩包。”

池太醫直拍大腿,“你怎么也不勸著點。那玩意香香嘴兒還成,哪能當飯吃?再一個,裴神機使到現在都沒夭折,懂行的心里都犯合計呢。唉,裴神機使年紀小不會為自己籌謀,你們怎么也……”

“您就把心放肚子里吧。”云海月仰起臉,“裴神機使有數。”

池太醫抓了一顆掛著水珠的櫻桃放進嘴里,含混不清的說道:“你千萬把話帶到了。我這可是拼著老命給裴神機使送信兒。”

“我辦事穩當又妥帖。”云海月將磨好的丹砂倒進小瓷甕里,“下回裴神機使再弄好玩的玩意兒給您留一份。”

池太醫樂得尖牙不見眼,“你可千萬別忘了。”

“忘不了。”云海月用巾子擦凈手指,“說說二皇子的事兒吧。”

池太醫張嘴吐出櫻桃核,面露不屑,“他啊,就是能裝!”

兩人嘀嘀咕咕說了好一會兒話,池太醫吃櫻桃吃了個大半飽,這才心滿意足的上了馬車離開東華門。

沈閣老坐在藍布小轎里,慎之又慎的打開油紙包,豆子還是不減少。

這可怎么辦吶?沈閣老嘆口氣,肚子嘰里咕嚕響了一串。

拜炒豆所賜,他現在是直腸子了。說也奇怪,小裴整天吃豆兒,她怎么不出虛恭?是不是吃的豆兒不一樣?

沈閣老撩開轎簾,一輛帶著淡淡人參味兒的馬車從他面前經過。

“老池!”沈閣老脫口而出。

馬車簾子應聲敞開,露出池太醫略顯疲憊的面容,“沈閣老?!”

池太醫十分驚訝。沈閣老干嘛坐藍布小轎?

這家伙也玩微服私訪?

嘖嘖,閣老大人就是活潑。思量的當兒,沈惟庸上了池太醫的馬車。剛剛坐定,池太醫給他手里塞了兩顆涼冰冰的櫻桃。

“可甜了。”池太醫用手比劃著,“還大!您瞅瞅,跟鵪鶉蛋似的。”

“哪兒來的?”沈閣老咬破果皮,甘甜的汁水淌入唇齒間。味兒不賴啊。

“阿發莊子上產的。”池太醫頓了頓,又問,“阿發您沒忘吧?就是神機司那個東廠小領班。”

“忘不了。回回涮鍋子都有他。”喝餛飩也有他。反正跟吃沾邊的活兒都少不了阿發老文小耗子。沈惟庸連著吃了五六粒櫻桃,“今兒個大朝會和原本定好的崇賢殿奏對也免了。你說明兒個陛下能宣我們入宮議事不?”

“怕是難吶。”池太醫捻起胡須,“我勸您多多報喜,糟心事先放一放。”

他又不是喜鵲。這不是難為人嗎?沈閣老手里攥著一粒默默不語。也就是說皇帝陛下病得不輕。半點壞消息都聽不得了?

得趕緊吃炒豆!妖人和新星都指望著他的直腸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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