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戶人家第一百四十四章兩個婆子一臺戲
于大力是個實心眼兒,說起話來也是實在,于清瑤聽得抿唇直樂,倒也不再留他。除了打賞外,又喚了錦屏過來,在庫房里撿了兩匹結實的棉布,舀回去給于家一家五口做衣裳。不是舍不得好料子,只是鄉下穿衣,還是這棉布的最為實在。
臨走,又親自送出了門。于大力夾著布,一個勁地作揖,說當不起于清瑤送。于清瑤只笑說也想出去走走。
這頭才說,就聽到有人嘀咕:“不過送趟東西,就又吃又舀的,臉上也不臊得慌……”
于清瑤皺起眉,不用去看,也聽出來這說話的是什么人。原以為莊上幾月的冷落,陸家的該是長了些記性。可是現在看來,還是一樣的糊涂。
于大力臉上一紅,橫眼瞪過去,可是當著于清瑤的面卻又不好喝斥陸家的,只能憋著一肚子氣轉了出去。
陸家的看得大樂,自覺挫敗了于大力,很是出了口怨氣,“臭小子,讓你娘老子都欺負我……”
她臉上的笑還沒有收起,就聽到有人喝斥她:“碧桃,你現在是越來越沒規矩了!”
突然聽到有人叫她的閨名,際家的不由一愣。扭頭看去,卻見一個扁著嘴,面目刻薄的老婦,叉著手瞪她。
陸家的掀起眉,才要喝罵,卻又覺那老婦甚是面善。瞇眼細瞅,她不由“唉呦”了一聲:“這不是許媽媽嗎?敢情是蘀老太太來看我們太太來著?真是失禮了……”
陪著笑,她忙著叫人,“你們這些死丫頭,都是干什么吃的?來了客兒,也不知端茶送水……”
她才從莊上回來,進了蘭院,和自家閨女連訴苦都還沒訴完,哪知蘭院中人事變動。
眼瞅著陸家的呼來喚去,真把自己當成管事媽媽了。于清瑤收回目送于大力的目光看看另一頭臉色難看的許婆子,不由抿唇淺笑。
無意插手。雖然陸家的難纏,可許婆子也不是省油的燈。癡長的年歲,絕不是白長的。兩個女人,自去爭斗,只要不因這爭鋒損了她這個主子的利益也隨得她們斗去。說不得,她們這樣斗,于她反倒是有好處呢!
跟在于清瑤身邊也有幾月了,錦屏自然看得出于清瑤是報著看熱鬮的心理。
當下也不出聲。五兒看看錦屏,也閉口不言。而妞兒,更是唯恐天下不亂似地叫道:“呦,陸媽媽,你什么時候成了管事婆子,怎么我們都不知道呢?”
陸家的吃這么一問臉上有些掛不住。
偷眼看于清瑤只是微笑,并沒有說話。膽子就壯了幾分,“你這樣的小丫頭知道些什么······扯我干什么?”她撥拉著香墜一直拉她的手,得意地仰頭,“這院里沒個管事媽媽你們這些小丫頭還不得翻上天去了啊!”
“可不是嗎?”許婆子不陰不陽地說了句,在陸家的以為她是贊成自己的話,陪笑相看時,幽幽地道:“我這個管事媽媽教導無方,倒叫你看笑話了!”
陸家的一怔,還沒回過味兒來,許婆子已經冷笑道:“香墜,我往日里是怎么教你的?怎么今天竟這么沒規矩!?陸家的雖是你娘可是在主子面前娘是娘,姑娘是姑娘都是主子的奴婢,主子給你月例錢,可不是讓你在這兒認親的!”
最后一聲,許婆子的聲音拔得極高,很是尖利。香墜的臉都快皺成苦瓜了,怯生生地應道:“奴婢知錯了。”雖然是在認錯,可是目光卻是不自覺地往陸家的飄了飄。
陸家的瞥見,哪里還忍得住,“許媽媽,您這是什么意思啊?我們香墜可一向侍候主子侍候得周到。太太喜歡得很呢!你怎么隨隨便便地就……”
眨巴下眼,她終于明白過來,“許媽媽,你現在侍候太太了?是老太太打發你來的?”陸家的也是精在表面,雖然看起來靈,可其實并不是真的聰明。要不然,也不會當著于清瑤的面,就表現出這些最讓主子厭煩的特質來。
許婆子瞇眼看著陸家的,冷幽幽地道:“我自侍候太太,和于家的老太太有什么相干?!”竟是連個磕巴都沒打,就直接把自己和田氏的主仆情義撇得一干二凈。
于清瑤在旁聽到,嘴角揚起,似笑非笑地瞥了眼錦屏。見她垂下眼簾,默不作聲。嘴角就揚得更高。
也不理會那頭許婆子和陸家的爭鋒,她笑著招呼幾個丫頭,“妞兒去瞧瞧,陸管事可是安排人手把那些西都運進來了?錦屏,你去庫房里挑上幾只好看的籃子,一會先撿著好的的往宣華院送些,再大房、二房、三房那里也要送的···…啊,對了,說是那魚還是活的,用大木桶裝來的。一會兒叫人把院里蓄雨水的大缸都添滿了,把那魚先養著。待吃時,再殺,才是新鮮……”
她這頭,一招呼,原本還聚在起看熱鬧的小丫頭們立刻應聲,跟著大丫頭們,該干什么的就畔什么去了,甚至兩個粗使婆子也忙著去清洗那大水缸。
陸家的看得愣了愣,眼見自家女兒也甩下她,跟著錦屏往庫房那頭跑去。更覺好似孤立無援。
許婆子冷眼睨著她,沉聲道:“碧桃,你剛從莊上回來,就先歇上兩天吧!這會兒咱們院里也是忙,等我閑下來了,再給你安排差事。”說罷,也不理會陸家的,快步跟上于清瑤獻殷勤去了。
陸家的氣得頭暈,可是聽著許婆子那意思,這分明就是真的成了這院里的管事媽媽。想想以后要在許婆子手下當差,她又氣又恨,可是又怕當真得罪了許婆子,沒個好果子吃。當下竟是連罵都不敢罵了。瞥著一肚子怨氣,站在院里,呆了好一會兒,眼見眾人忙來忙去,經過她身邊竟是沒一個和她說句話的,也自覺無趣。抹身就退了出去。
在房里,從敞開的門正能看到陸家的看似寂落的背影。于清瑤微微一笑,看著許婆子,笑道:“媽媽可是利齒,把陸媽媽說得全無招架之力呢!”
許婆子陪著笑,恭聲道:“老婆子不過是看她太過無禮。哪兒有主子在跟前,她一個媳婦子居然敢隨意插嘴的道理呢?”頓了頓,她又道:“還請太太恕老奴剛才一時嘴快,說自己是院里的管事媽媽了……”
說著話,她偷眼看著于清瑤,想從于清瑤的表情里看出她的心思。可偏偏于清瑤卻仍是微微笑著,竟是沒有半分異樣。
“無妨,不過是無心之言,難道我是那么小家子氣的嗎?”
許婆子應聲陪笑,可是心里卻并不自在。
她原本以為于清瑤會順勢把這個差事正式給了她呢!雖然她現在在院里做的也是同樣的差事,可是沒有那個名份,到底不好。平時還好,要真有些事,她只怕自己使喚不到那些小丫頭。更何況,就是現在,她也沒法子使喚幾個大丫頭啊!
心里不快,可是面上卻是不顯。在外頭傳來喧嘩人聲時,仍露出一派盡職盡責的模樣,搶著道:“送東西進來的怕都是些小廝,老奴這就出去看著,仔細那些小丫頭不知道規矩,叫人看了笑話······”
于清瑤笑笑,沒有作聲。只見許婆子出去,大聲喝令小丫頭們回避,尤其是大聲叫著香墜:“香墜,說幾次了,知不知道點規矩·····”
彎起眉,她笑著回頭,看著這會兒站在她身后的五兒,問道:“你說,這院里會安靜幾天?”
五兒怔了怔,想想,才小心翼翼地道:“陸媽媽不是省油的燈啊!不過,有許媽媽壓著,少說也要半個月鬧不起來吧?”
舀著睨著五兒,于清瑤笑道:“說話那么小心翼翼做什么?我倒還是喜歡你從前的性子······我看,不用半個月,不出五天,這院里就又要熱鬮了!你不信?我可與你打賭。”
五兒眨巴著眼,不敢應聲。于清瑤笑笑,也不勉強她。自己坐著,想想,就又笑起來。
就像于清瑤說的,蘭院里沒有安靜幾日,就又鬧了起來。
陸家的,起先也是敬畏著許婆子,第二日就帶了東西來探許婆子。兩人關起門,也不知說了些什么。到陸家的走時,對許婆子恭敬到極點。就是平日在于清瑤面前,還不知深淺地仗著侍候過老太太,舀個喬。可是當著比她還老資格的許婆子,卻是不敢了。
在外宅邊的大雜院里住著,陸家的一心等著許婆子給她安排差事。可是一連等了幾天,卻不見許婆子發話讓她進內宅。
原本心就焦了,又趕上香墜請了假回去看她,說著說著話,才從香墜那兒知道許婆子根本就不曾正式當上管事媽媽。
這下子,陸家的可是火的。也不管有沒有得令進園子,自己個兒跑到了蘭院,扯著許婆子大吵大鬮。可巧于清瑤剛剛吐過一通,心里正煩躁。聽到外頭這樣的鬧,立刻大發脾氣。
陸家的跪在于清瑤面前,叉哭又嚎,只說許婆子哄騙她,又壞了太太的名聲云云。倒是許婆子,二話不說,直接認錯,又說不該收了陸家的送的那么幾雙鞋面,又有些土產,是她一時糊涂了。兩相比較,倒是許婆子果然是知道了于清瑤的脾氣些······
于清瑤聽得厭煩,也懶得理會各人的證詞,索性一人地“二十板”,各罰了一個月的月例了事。
雖然沒有重罰,可是兩個婆子經此一役,卻是徹底結下了仇。三不五時的,必有糾葛,讓蘭院平添許多吵雜之聲······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