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賈,滿朝文武之恨!”段怡咬牙切齒的說道。
這丙三說書虛虛實實,她在荊州得了賀顧這一員治水大將之后,一切如她所料,接連有不少人來投。那些慣常喜歡溜須拍馬,不做實事之人,看著蔣老等人得下場,幾乎無人前來。
來的人多少品行端方,是想要拼命干出一番大事的。
這陸御史便是其中佼佼者,谷雨生得好看,那一看便是少年英才;可這陸御史就不同了,他換上裙衫能做襄陽城里的花魁娘子!
這便罷了!美人嘛!賞心悅目,段怡覺得甚好!可架不住他的眼淚比荊江河里的水還多啊!他流出的那不是眼淚,那是綠油油的“茶水”。
但凡被參的人,都自覺罪孽深重!
每次早朝,段怡瞧見陸御史抬頭,都覺得她不是在上朝,是在自己的靈堂詐尸!要不然咋哭成那個德性?
像陸御史這般怪才,還來了不少,段怡倒是不懼,能用便用,不能用的倒是也不急。恩科一開,可用之人自然就多了。
尤其是一些重要的位置,自是不能來個人便上了。譬如她最寶貴的錢袋子。
自打得了河山印的秘寶,她也算是個富得祖墳都流油的土大戶了!祈郎中薦了老賈去戶部,一開始段怡還興高采烈。
老賈旁的不會,那算盤打得咔咔響,還十分可信啊!
可不想這廝摳啊!他摳得恨不得給自己燒紙糊得金銀元寶當俸祿啊!
對自己都這般狠了,何況對其他人?這城中編排他啥的都有,譬如老賈他兒子因為他太摳,從未吃過糖,氣得不認他做爹了!譬如老賈養的狗,因為肉骨頭上的肉太少,氣得去了屠夫家做上門女婿。又譬如老賈摳得一條臘肉吃十年,每頓吃一根肉絲兒……
諸如此類,十分離奇!
丙三一知半解,說書圖個扣人心弦,自是凈撿了那離奇的來說。
“這些奇人異士,雖然厲害,但才名卻是不顯。像歐陽山長這等久負盛名的大人物,自是不肯自降身價,同無名之輩一起爭奪,你顯得多不雅致?”
“于是這歐陽濟悄無聲息的開了長陽書院!他曾經是國子學祭酒,才高八斗,教出了多少棟梁之臣?若是大周不亡,假以時日這些人可不全是肱骨之臣?”
丙三絮絮叨叨的說著,段怡端著茶盞,思緒有些飄遠了起來。
那歐陽濟明面上不想入仕,只想要教書育人一輩子,可若真要做隱士,又何苦將這書院開在了她的眼皮子底下,還特意選在了楚國第一次開科舉取士的關鍵時刻。
士子寒窗苦讀,不少人都消息閉塞,就像今日來這里聽丙三說書,將他當做奇人的長陽書生一般。趕考的書生誰不想得到大儒歐陽濟的指點?
但凡指點過了,拜入長陽書院,那便有了師徒名分……要知道這頭一回恩科可同今后的不一樣,如今百廢待興,許多官位空懸,這些日一旦考入,只要不是太倒霉,一般都能夠混出個人樣來。
歐陽濟如何不知,段怡同祈郎中是絕對不會允許他坐在山頭摘桃子的。
他這般做,不過是猶如那姜太公釣魚一般,下了籌碼,就等著大王上鉤了!
“歐陽大人千思萬想都沒有想到,楚王直接將長陽書院,變成了楚國的國子學,直接讓歐陽大人換了個地方繼續當祭酒!”
“話說那日大王令到歐陽府上的時候,歐陽大人正在庭院之中親自雕刻書院的匾額,那匾額上頭原本要刻的乃是歐陽書院!可那宮中傳訊的女官一來,直接將歐陽大人嚇了一跳!”
“他那手一歪,刻錯了一筆。歐陽大人一怔,心道天意天意!便領了令,又將那歐陽書院,改刻成了如今的長陽書院!”
那丙三說著,一臉艷羨的看著眾人,“你們這群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祖墳上頭冒了青煙。若是歐陽書院,那只能說是個名門,如今可是國子學,相當于是楚王門生!”
“光是躺著,都水漲船高了啊!今年之后,科舉出仕入了朝堂,那便是帝王心腹,且有的是前程!諸君發達了,可莫要忘記了再來這茶樓,同小人大戰三百回合!”
滿堂的書生聽得飄飄然,就差沒有升仙了,一個個的點起頭來。
在樓上的雅室里,祈郎中鄙視的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笑瞇瞇喝著茶水的歐陽濟,“你這老狐貍,慣是會往自己臉上貼金!那丙三躺在你床底下了?還天意天意!”
“明明是我主公出手,摧枯拉朽!打得你滿地找牙,只得俯首稱臣!”
歐陽濟笑吟吟地搖了搖扇子,半分不惱。
祈郎中瞧得氣結,這老賊死豬不怕開水燙,臉皮比城墻還厚。任由你怎么嘲諷他,他那是半分情緒不漏!這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可不叫人氣結!
段怡瞧著,沖著祈郎中眨了眨眼睛,轉眼朝著歐陽濟說道,“唉,歐陽祭酒失策了,那丙三方才可是編排了我們最大方的老賈大人,你這長陽書院種梅樹,怕不是要沒數了!”
歐陽濟的扇子停了,臉瞬間僵硬了起來。
他咬了咬牙,“明日我便要丙三開講天下第一大方人賈大人!”
屋子里其他的人都哈哈笑了起來。
歐陽濟瞧著,手中的扇子又歡快地搖了起來,他從袖袋里掏出了一張紙,雙手遞給了段怡,“這些日子,丙三舌戰群儒。這張名冊,乃是臣奉大王命,監察之果。”
他說著,瞇了瞇老狐貍眼睛,“臣一人之言,未必可全信。大王可以叫御史臺再多方查證。屆時誰是可用之人,誰是來攪渾水的人,皆是一目了然。”
段怡笑了笑,將那張紙揣進了袖袋里。
那樓下的丙三,還在滔滔不絕,他啪的一聲,又拍響了扇子,“有了那歐陽濟入朝,這天下的儒生放下了半個心。”
“一時之間,竟是各方來投!小小的襄陽城中,群英匯聚!便是那橘子樹上掉下個橘子,怕不是都要砸中一個能人!”
蘇筠聽著下頭的書生們激動上頭,朝著歐陽濟豎起了大拇指,“這說書先生厲害的!如今我同韋猛領禁衛軍,都沒得時間說書了!”
“這丙三說得好歸好!可他不會夸人啊!改明兒我休沐,教教他!”
歐陽濟的笑容快要裂開,扇子搖得飛快……
蘇筠說書,他夫人聽過,回來之后,家中上到八十歲老母親,下到剛剛滿月的小孫子,都掛上了靈機大神燒香香囊!不光如此,她還要在家中鑄靈機金身!
早知道,今日就不應該叫他一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