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河山

第一五五章 不速之客

那廂段怡哼著小曲兒,三兩步便到了段家門前,感覺到身后的重量,她歡喜得恨不得立馬去那酒肆沽一壺清酒來。

剛到門前,江媽媽便快步地迎了出來,她看有些焦急。

“三娘怎么方才回來?顧家大郎來了,老奴想著您那院子一時半會兒拾掇不出來,住著也膈應,便自作主張的給三娘收拾了前院的青林齋。”

“前頭有一片空地,院子里也種了翠竹,同三娘之前的差不離。在前院出入也方便些。知橋接了知路回來。三娘可用了晚食?”

“我叫大廚房備了酒菜,顧家大郎說等三娘回來再一道兒用。”

段怡心情大好,沖著江媽媽點了點頭,“媽媽準備得十分的周全。”

江媽媽松了一口氣,她人在宅院之中,都聽到了段怡的豐功偉績,大街小巷都傳遍了,她是看著她長大的,雖然早年有些不睦,也算不得多親近,但這會兒,卻依舊是與有榮焉。

江媽媽想著,笑道,“三娘,這錦城的人都說,有三娘在,錦城便永遠立于不敗之地。等三娘到時候招一個贅婿,咱們段家老宅,便又會興旺……”

她說著,見段怡的笑容淡了幾分,忙拍了拍自己的嘴,“是老奴多嘴了。”

“無妨,媽媽從前只想著我能嫁個富家公子哥兒,如今覺得我能夠鼎立門戶招贅婿,我也算是讓媽媽刮目相看了。媽媽可想過要回身契?”

江媽媽握著燈籠的手一緊,她同其他的奴仆不同,在這錦城里是有家有口的,而且在這里掌府多年,已經撈足了養老的本錢。

從前相府高貴,宰相門前三品官,做奴仆也沒有什么不好的;可如今段家風云飄搖,段文昌都在大獄之中呢,眼前這位喜怒不定,不知道何時……

“三娘這是說的哪里話……”

段怡搖了搖頭,“不日我興許要遠行,我也沒有好東西,留給媽媽。這府中若是想走的,明日一早來尋知路,她會把身契給你們。”

段老夫人走得急,只帶了值錢的東西同親近之人的身契,至于被留下來的這些,都是棄子。身契同他們的人,一并被拋下了。

江媽媽先是喜出望外,隨即又惆悵起來,“外頭亂了,三娘要去哪里?”

段怡笑了笑,“去還故人恩情,不知歸期,這事兒我只同媽媽說了,媽媽莫要聲張。”

江媽媽用力的點了點頭,不知道說些什么好,只提著燈籠,腦袋有些混沌的朝著那青林齋行去。

這一路走過來,到處都是枯枝落葉的,連這段家的宅院,都顯得有些衰敗起來,昔日段文昌進錦城那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繁榮場景尚在眼前,便已經物是人非了。

江媽媽有些唏噓,她偷偷地用余光看了一眼段怡。

她抱著一只毛茸茸的小獸,身后背著被人還高的大包袱,雖然看去十分的怪異,卻像是新生的竹筍似的,自是蔚然向。

“青林齋已經到了,明睿哥哥不是外人,就不用媽媽在跟前伺候了。你自回去仔細思量一二。”

江媽媽聽到段怡的話,福了福身,提著燈籠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

段怡沒有看她,徑直的走進了院子里,一進來便有些哭笑不得,“這是啷個回事?明睿哥哥你把家搬過來了不成,院子里都沒有下腳的地方了。”

顧明睿聽見她的聲音,快步地走了出來,沖著段怡笑了笑,佯裝責備道,“叫我一陣好等,一身血衣,穿著也不難受?該早些回來沐浴更衣才是。”

他說著,看了看院子里擺著的箱籠,有些懷念的說道,“小時候我同你約定好了的,每年你生辰,逢年過節日,都要給你送禮物,姑……姑母不管你,哥哥給你囤嫁妝。”

“哪里曉得,這一晃就是六年……如今我大好了,自是要給你補。另外一些,是我阿娘給你的,都是一些山貨,舅父叫人送來的,里頭有幾塊好皮子,讓知路給你縫冬衣。”

“這天眼見著就要冷了,咱們錦城雖然不比北地那般大雪封城的,但寒風刺骨是真的。”

段怡哈哈一笑,“那我可是賺了。哥哥先入席,且等我換個衣衫,咱們再邊吃邊說。”

她雖然不記得,但是知路曾經同她說過,小時候顧明睿便經常會偷偷的給她送東西。

顧明睿點了點頭,快步的走了進去,段怡站在院子里,透過窗戶看著他。

他穿著一身青色的袍子,像一支君子竹……小爐酒煮得翻滾,他用夾子,夾了幾顆腌制好的梅子,放了進去,專心的煮起酒來。

段怡瞧著,心中一暖,快步的走到了一旁的屋子里,知路已經早就準備好了熱水同干凈的衣衫。怕顧明睿久等,段怡飛快的便打理好了自己,朝著那待客的花廳走去。

剛一進門,就聞到了羊肉鍋子的鮮味兒,段怡吸了吸鼻子,“我覺得我現在一個人能吃下一頭羊去。”

顧明睿輕輕一笑,將燙好的羊肉,放到了自己對面的小碟子里,“那還不快些過來吃。”

段怡毫不猶豫的坐了下來,夾起那肉,沾了沾料,滿足的塞進了自己的嘴中。

靈機到了新地方,在屋子里頭躥來又躥去的。

顧明睿見她吃得開懷,又將新燙好的一勺子,都舀給了她。

段怡一瞧,又夾了一半回去,笑道,“總不能真叫我一個人吃了一頭羊去!對于三皇子還有我祖父,外祖父可有什么打算?”

“戰俘太多,久則生變。而且這么多張嘴,便是吃也能把錦城吃垮了去。消息不久將傳去京城,怕是要橫生波瀾。”

顧明睿皺了皺眉頭,輕嘆了一口氣,“那頭吵得不可開交,我換了衣衫,便到這邊來了。阿爺如今也沒有下定決心,看樣子,怕是今晚吵不出一個結果來。”

段怡心中了然。

“不過……”顧明睿停頓了一下,又道,“我阿爺的性子你曉得的,他寧愿劍南軍的槍頭對準吐蕃,也不樂意瞄準自己人。”

“段怡,我應該提前告訴你,我已經恢復了的。這事兒,總歸是哥哥對不住你。我沒有兄弟姐妹,你在我心中,就像是我親妹妹一樣。我不想我們之間生了嫌隙。”

段怡拿起酒壺,給顧明睿斟滿了酒,又給自己斟滿了,她端起酒盞,說道,“你在我心中,亦是我的親兄長,干!”

顧明睿眼眶一紅,端起酒盞,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