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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段怡有了章程,一行人疾馳,直奔那江夏城而去。
這一路上,像他們這樣的車隊遠比想象的多得多,亂世一起,幾乎鮮少有人敢獨自出門,那有些家產的,著家丁鏢師護送;囊中羞澀的,那也結伴而行,給自己壯壯膽兒。
他們有車有馬,沒有步兵同輜重拖累,算得上是輕裝上陣,沒有用多少時日,便入了江夏郡。
那江夏城的城門口,排了老長的隊,幾乎是一眼瞧不見盡頭。
段怡翻身下了馬,剛同老賈站在隊伍中,頃刻之間,身后有排了幾十號人。
她同老賈對視了一眼,拍了拍站在前頭的一個老者,“老伯,這江夏城今日怎么人這般多?我同我叔要去荊州投奔親戚……”
她的話還沒有說話,那老者便瞪大了眼睛。
他緊了緊身上的包袱,又指了指前頭的那些人,“荊州?去不得去不得!”
“山南東道亂成了一鍋粥,今日你打我,明日我打你的,若是不逃出來,像老夫這樣,半截身子入了黃土的,那都要被抓去打仗。家中的糧食都被搶光了,叫我們拿什么過冬?”
老者說著,又沮喪了起來,“避兵禍避兵禍,本以為逃出來就好了,可不想來江夏的路上,在那青牛山,竟是又遇到了匪。家丁仆婦全都被殺死了,我同兒子僥幸逃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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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話,前頭頭上纏著麻布的一個中年男子轉了過身,他一副書生打扮,看上去臉上泛黃,病懨懨的,“阿爹,留著點力氣吧。”
“我瞧這隊伍一直不動,若是江夏城不肯開城門放我們入城,那今夜還不知道在哪里歇息呢。”
老者嘆了口氣,“也是,路上聽說了,江南西道也不太平,洪州城也打起來了。”
他注意到兒子不悅的眼神,抿了抿嘴,不說話了。
段怡同老賈對視了一眼,果斷地從隊伍中退了出來,朝著祈郎中一行人行去。
“你們都犯了啥錯?還是背著我同老賈,吃肉包子了?”
段怡走進一瞧,頓時樂了,他叫他們原地修整。
這群人倒是好,一個個的背對著大路,排成了一排,不曉得的,還當他們擱這平地釣魚呢。
蘇筠最是沉不住氣,他轉過身來,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抓過韋猛手中的水袋,咕嚕嚕的喝了幾大口,方才將噎在嗓子眼里的硬饅頭吞了下去。
“段三,你們可算是回來了!我們就算進了江夏城,怕不是都搶不著肉包子。”
他說著,看了那長長的隊伍一眼,“我們吃干糧,他們眼里都冒綠光,就只差嗷嗚嗷嗚的叫了!”
段怡瞧著他又是心酸,又是好笑。
老賈一把勾住了他的肩膀,拍了拍他胸前掉的渣子,對著眾人說道,“兄弟們,咱們怕是同那青字有緣分。吃飽了咱們就出發,段三領我們到青牛山吃肉去!”
先前他們在青城山做土匪,如今就要去青牛山做土匪了。
老賈一想,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不對啊!這怎么還顯得沒有從前尊貴了呢!
段怡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嘿嘿一想,“城是什么,那是土磚土瓦,能填飽肚子么?牛是什么,那是肉啊!你老賈從小土城里走出來,這是要牛氣沖天了啊!”
老賈一聽,挺直了胸膛,頓時覺得青牛山高貴了起來了是怎么回事!
一行人聽到肉字,那是兩眼放光,摩拳擦掌起來。
祈郎中捂住了臉,羞愧地朝馬車里鉆。
段怡嘿嘿一笑,“先生不必羞澀,咱們可是去剿匪,替天行道!你這是在攢功德啊!”
祈郎中在馬車中坐定,沖著段怡翻了個白眼。
你忽悠,你接著忽悠!
老夫忽悠人的時候,你還在那地府里排隊投胎呢!
他想著,沒有放下馬車簾子,瞧著先前還唉聲嘆氣啃饃饃的一群人,一下子變得jing神抖擻起來,無奈地笑了。
一旁的知路見他一會兒嘆氣一會笑的,忍不住說道,“先生你想想,你都做過自殺不死,種瓜倒貼這等丟臉的事了,當土匪算什么?”
“我家姑娘,從前那是相府千金;小王爺那是江南西道之主;他們一個放在江南王妃不做,一個放著……”
知路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咚的一聲巨響嚇了一大跳。
她仰頭一看,只見祈郎中猛的站了起身,一腦殼撞在了馬車頂上,他捂著腦袋,疼得齜牙咧嘴的,一臉憤怒的問道,“什么江南王妃?”
他當崔子更瞧中了段怡一身本事,想要略施小恩便留段怡在他身邊效力,他生怕段怡一朝應了屈居于人下,便處處作梗。
沒有想到,這廝竟然生了不著四六的心思。
“那個龜孫子,想要老牛吃嫩草,叼走段三?”
不等知路回答,祈郎中又氣呼呼的坐了下來,“青牛山甚好,等咱們占了那地方,就改名叫做屠牛山。也不看看自己個,生了個棺材板板臉,誰看了不說晦氣!”
“雖然無父無母,上無約束。可身邊有晏小賊那個小肚雞腸之輩,段怡若是嫁過去,還不被他和尚念經給念死?”
“不愧是晏老賊養的小賊……早知道在蘇州老夫就直接毒死了他,段怡還做什么江南王妃,直接做江南王好了!”
段怡聽到里頭罵罵咧咧的聲音,拍馬靠了過來,“師者,傳道受業解惑,學生者,分憂解難抬棺。先生莫要氣了,學生有一計,可以讓您不做土匪。”
祈郎中心中有了不祥的預感,沒好氣的問道,“什么計?”
段怡清了清嗓子,“土匪窩里光有土匪,實在是缺了點什么。您不當土匪,可以當被土匪擄上山的人質啊!”
祈郎中捂住了胸口,“滾!”
他說著,又惱怒的補充道,“老子現在就要去屠牛!”
段怡聽著一頭霧水,她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啷個吼這么大聲,屠牛就屠牛,這么氣吞山河的,別個還以為你去屠龍!”
周圍的人聞言,都哈哈笑了起來。
連那韋猛,臉上都帶了幾分笑意。
段怡瞧了瞧他那人猿泰山一般的巨大身影,摸了摸下巴,拍馬靠了過去。
“韋猛,我有一計……”
韋猛居高臨下的看了一眼段怡,“我不做人質,要做土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