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邏的士兵揉了揉眼睛,只感覺一陣風吹過,將段怡的營帳門簾吹了起來。
待他想要認真看去,那門簾卻是又落了下來,營帳里頭靜悄悄地,一點動靜也無。
士兵嗤笑一聲。
他家主公有多兇殘,全山南人民都知道。
在襄陽的時候,也不是沒有人來行刺,只是那知路姑娘都沒有驚醒,人便死翹翹被扔在院子里了。到了第二日早晨,整個襄陽城都能聽見知路的尖叫聲。
那聲音,就像公雞打鳴,廟里的和尚撞鐘一樣,都成了襄陽人的日常了。
士兵想著,心中大定,扛著長槍繼續巡邏起來。
便是進去了一只鬼,那他們主公也是捉鬼天師段魁。
崔子更進了營帳,腳步卻是慢了下來,他將手中的籃子,放在了桌案上,然后輕手輕腳的的朝著段怡的床榻走去。
營帳里頭黑漆漆的,過了好一會兒,方才讓人適應了這種昏暗的光線。
他站在床邊,靜靜地看著。
段怡睡得四仰八叉的,被子半截還在床榻上,半截卻是已經落在了地上。
她雪白的中衣露在了外頭,袖子擼得高高的,白皙的手臂上纏著錦袋的紅繩,在黑暗中給的明顯。
崔子更瞧著,紅了臉。
他彎下腰去,想要將段怡的錦被撿起,卻感覺一陣勁風襲來。
崔子更一驚,下意識的抬起頭來,只見段怡拳頭已經到了他的面前,那姑娘雙目亮晶晶的,哪里還有半分睡意。
崔子更想著,握緊了拳頭,朝著段怡對轟過去。
段怡只覺得手上一麻,她快速的變拳為爪,學著那九陰白骨爪的模樣,一躍而起,朝著崔子更的顱頂抓去。
崔子更一個鷂子翻身,朝前一滾,卻是啪的一下,落在了榻上。
緊接著,夜空中響起了細微的咔嚓聲。
這聲音,格外的清脆,在兩個武林高手的耳朵里,像是打雷一般清晰。
段怡的嘴角抽了抽,收回了爪子。
“該不會一會兒我的床榻了吧?那我段怡豈不是要青史留名,說我體重三百余斤,重如磐石,上床壓垮榻,上馬累死馬?”
崔子更訕訕的一個翻身,輕手輕腳的從床榻上跳了起來。
“我會拿著劍,架在史官的脖子上,叫他寫是靈機壓塌的。”
段怡噗呲一下笑了出聲。
這么一會兒的功夫,她已經習慣了黑夜,看著四周都無比的清晰了起來。
“你倒是沒什么變化,臉黑心黑,成日里還穿得像一只黑烏鴉似的。”
段怡走到了桌案邊,坐了下來,摸著黑給崔子更倒了一杯茶水,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崔子更跟過來坐下,拿起茶盞一飲而盡。
“我怕穿得像鴿子,會被某人拿來燉湯喝。還是烏鴉命大一些。”
兩人聽著這熟悉的斗嘴,忍不住都笑了笑。
“看來我的斥候是吃白飯的,他說你早晨方才能到。”
崔子更搖了搖頭,“倒也不是,某有想見的人,便一個人先行一步,大軍的確是要天亮的時候,方才能到。”
段怡清了清嗓子,岔開了話題,“哈哈,莫不是你受了晏先生所托,來瞧我師父的大兒子?”
這老鐵樹開花,真是浪得很,叫人招架不住!
崔子更瞧著段怡紅了臉,勾了勾嘴角,“已經見過了。”
段怡頗為驚訝,“何時見過?”
那祈景泓可是剛認回來的,她都只見了那么一面,崔子更遠在江南,如何相見?
“那日我同晏先生,正在蘇州城中。晏先生正坐在堂前,同人炫耀學問,抬高自己個一句,便要貶低祈先生三句。”
“威風抖擻的時候,從空中飛來了十二只鴿子,劈頭蓋臉的撲了他一身毛。從每一只鴿子的腿上,都取下了一個紙片兒。”
“那紙片乍一眼瞧不出是什么,就是一些雜亂的線。可等十二張紙拼好了之后,竟是一張人的畫像。那背面寫了幾個字。”
崔子更說著,眼中都是笑意。
“那上頭寫著,我兒子!親生的!你有嗎?”
段怡哈哈大笑起來。
“晏先生當場差點沒有氣死,直接將那信燒了不說。立馬去外頭撿了一只烏龜回來,在那背上刻了字:沒子女!來討債!一身輕!”
段怡聽著,看向了崔子更,雖然在說著笑話,但他卻是面無表情的。
她想著,手已經比腦子更快,直接伸了過去,扯了扯崔子更的臉頰,將他的嘴角扯得上翹起來。
崔子更瞳孔一震,萬千言語的都卡在了嗓子眼里。
段怡回過神來,像是被燙了一般,訕訕的收回了手。
“小孩子的臉比較嫩,總是讓人想捏。我這個做姨的,實在沒忍住。”
段怡的話一出口,恨不得給自己個一個大耳刮子。
不是,這話聽起來,感覺自己都不好意思說沈青安是個變態了!
“我想娶你,你想做我姨母?”崔子更幽幽地說道,“小孩子?我不是你叔叔么?”
這絕對是夜太深了,所以才造成她有些昏頭。
“姨同叔,是挺般配的”,崔子更又道。
事到如今,段怡覺得,也沒有什么臉可以丟了。
“烏龜同王八更般配,你想當烏龜還是王八?”
崔子更一梗。
段怡嘿嘿一笑,露出了白白的牙齒。不等崔子更答話,她又接著道:“要不你當王八吧,晏先生不是正好養了一只龜?”
崔子更聞言,有些哭笑不得。
他看了看眉飛色舞的段怡,終于忍不住笑了出聲。
“接下來可是有硬仗要打,你準備好了么?等明日諸侯到齊,混戰就要開始了。到時候說不定今日打這個,明日打那個。合縱連橫,今日還是朋友,明日便是敵人。”
崔子更說著,盯著段怡瞧。
“你可記得,在江南的時候說過的話?我曾經以為,那一天會很遙遠,沒有想到,就近在眼前了。咱們這回可以聯手,還有蘇王爺一道。”
雖然是黑暗當中,當段怡覺得崔子更的目光像是一團火一般,要將人燒得融化了。
松弛要有度。
崔子更回想著晏先生的話,將他先前放在桌案上的東西,朝著段怡所在的方向推了推。
“這是晏先生配的一些藥,那沈青安jing通藥理,你務必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