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立大宏愿第43章立大宏愿←→::mayiwsk
太陽朝著西邊落下,距離那約定之時越來越近了。
陳業這個早就準備了退路的人反倒是有幾分焦躁,倒是紅玉郡主一臉坦然,仿佛對自己的生死毫不在意。
這副模樣看得陳業很意外。
他見過不少人臨死前的模樣,這輩子還親手殺過人。
但像她這般坦然的倒是不多見。
“郡主當真是絲毫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啊。”陳業感慨道。
紅玉郡主說:“我這一生,活著本無意義。若不是小石頭活了下來,我早幾年就自我了斷了。想來是那魔頭也看出來了,故意留下小石頭的性命,讓我忍不住要將她養大,忍不住想救她,我便不愿意死了。”
陳業安慰說:“何必如此悲觀,你之前受惡人所控,身不由己而已。”
紅玉郡主苦笑道:“即使是親手殺了自己的弟妹,眼睜睜看著他們被煉制成丹藥,還要親口吃下去?除了那些弟妹,我為了逃命,還曾害了宮中許多人。
“若不是為了自己,我何必連累那些孩童,終究是因為我還不想死。即使如此,也算身不由己么?既然做不到寧死不屈,又怎能欺騙自己心中無愧?”
陳業無言以對。
他未曾經歷過那種折磨,無法輕飄飄地評論對錯。
因果糾纏便是孽,或許在她看來,只有自己身死才能完美了結這段因果。
紅玉郡主看著遠處不明所以,還在掏鳥窩的藍石,露出一絲笑容。
“我此生雖短,但至少讓小石頭活得快活,所有罪孽都在我身,等我死了,她便可以替我與其他兄弟姐妹活下去。”
陳業總算明白,從一開始,她就沒準備活下去。
對紅玉郡主來說,那些過往的罪孽如同酷刑,時刻折磨著她,只因看不見希望才如同行尸走肉般支撐著。
直到如今,能見到一絲希望了,反倒是想盡快解脫。
太陽快要徹底下山,余暉漸隱,紅玉郡主身上亮起陣陣光芒,臉上露出痛苦之色。遠處正在掏鳥窩的藍石也發出一聲慘叫,差一點掉在地上。
那老魔頭,兩個都不準備放過,哪怕只能奪舍一人,也要將這對姐妹一起殺了。
陳業嘆息一聲,終究是沒能等到蘇純一的劍光,先等到了老魔頭的奪舍。
紅玉郡主毫不猶豫道:“動手吧。”
陳業看著她眼中的決絕,將一枚靈符送到她的手中,然后將那萬魂幡抓在手中,用力一搖。
陰風四起,鬼哭狼嚎。
花費數日時間布置的陣法啟動,還不知道發生何事的藍石已經昏迷,身上的惡咒符文如同片片蝴蝶,盡數剝離,朝著紅玉郡主飛去。
陳業的計算沒有任何錯漏,解咒,轉移,一氣呵成。
隨著藍石身上的惡咒被解除,紅玉郡主的半張臉也變了表情,面目猙獰地瞪著陳業,發出低沉的咆哮:“何方小輩?!敢壞我好事,我必將你抽筋扒皮……”
按照計劃,陳業此時應該發動秘術,將天吳老人的神魂從肉身中拉扯出來。
只要能將這老魔頭的神魂拉出,就如同那苦厄和尚一樣,牢牢禁錮,那就能讓紅玉郡主活下來。
如今她應該還能保持自我,只需要她堅持一會兒,只是片刻,一切都有轉機。
只可惜,一團黑炎從她掌心亮起,皮肉瞬間焦黑,那能以血肉為燃料的惡炎轉瞬間便吞噬了她的全身。
燃血咒靈符,這是陳業從苦厄和尚那邊得來的靈符。
算不上什么好貨色,遠遠比不上蘇純一的劍符,但焚燒一個凡人的肉身也只是頃刻之間。
本來,這道靈符是最后同歸于盡的手段,明明說好了不到最后關頭不要動用。
但紅玉郡主沒等到最后關頭,或許她早已等不及。
黑色烈焰將血肉化為灰燼,那天吳老人的神魂頓時無依無憑,徹底成了游魂野鬼。
看他的模樣,枯瘦得像個骷髏,果然是壽元將盡,看起來神魂的力量連苦厄和尚都不如。
奪舍失敗,準備多時的肉身竟然焚燒殆盡,天吳老人發出一聲怨毒的咆哮。
舉起手便要施法。
即使已經成了孤魂野鬼,通玄境的修士依舊有一戰之力,哪怕只是一招,依舊能夠取陳業性命。
但陳業比天吳老人更快些。
在紅玉郡主引動靈符之時,陳業也已經發動了那最后一張劍符。
劍光璀璨,切入這老魔頭的神魂之中,頃刻間將其斬成兩段,缺口處如玻璃破碎。無形的神魂被劍光化為碎片,再也無法施展法術。
陳業卻并未停手,背后劍匣射出七道劍光,毫無保留將剩下的殘骸貫穿。
即便如此,這些殘骸竟然還在努力蠕動,仿佛要重新愈合。
陳業想也不想,再次搖動萬魂幡,一個肉團飛出,化作鬼火,與那天吳老人的殘魂撞在一起,冒出漫天的火光。
凄厲哀嚎之中還有苦厄和尚的瘋狂吶喊:“死,與我同死!”
陳業終究還是用上了萬魂幡常見的功效,將一個神魂折磨得神志不清,放出之時讓其誤以為天吳老人便是自己的仇人,自然會拼盡一切與敵同歸于盡。
至于那肉球,便是墨慈花了幾日煉制而成的臨時肉身,用處不大,但足夠苦厄和尚將其作為燃料,將自己與天吳老人一起燒了。
兩個惡毒的魔頭糾纏在一起,烈焰燃著血肉,燒著神魂,最終徹底崩碎。
陳業搖動萬魂幡,無數怨魂撲出,將其殘渣完全吞噬,再無一絲一毫重生的可能。
等徹底解決天吳老人,陳業望向別處,紅玉郡主的神魂正漂浮在已經化為灰燼的肉身之上。
陳業道:“入我萬魂幡,還有一線生機。”
紅玉郡主只看了沉睡的藍石一眼,然后便搖了搖頭,對陳業道:“多謝道長垂憐,不過,我該去陪其他兄弟姐妹了。”
一陣風吹來,肉身灰燼飄散,紅玉郡主的神魂也消散于風中。
陳業久久無語,直到墨慈聲音傳到耳邊:“孽徒,你要消沉到何時?”
陳業恍然回神,搖頭道:“師父無需擔憂,我只是略有感觸。”
墨慈罵道:“你感觸個屁,才認識幾天的小姑娘,又沒睡過,與你能有什么關系?這世上,比她慘的大有人在。她自己不想活了,誰也救不了。”
陳業再次搖頭說:“師父誤會了,既然她一心尋死,我自然不會責怪自己。”
墨慈疑惑道:“當真?那你發什么呆?”
“我只是在想,日后若有人也是滿身罪孽,卻不想死,那該當如何?當無事發生,又或者幫他了斷因果?”
“孽徒,你在映射為師?!”
墨慈感覺陳業就是在罵自己,滿身罪孽又不想死的,現在不就只有他一個么。
原以為陳業會如同以往那樣找借口,但這一次,陳業卻點頭承認:“師父確實犯下不少罪孽,但我不僅僅是指師父你一個。天下犯下罪孽之人何其多,兩個快要餓死的乞丐爭搶一個饅頭,爭贏了的活下來,難道也算殺了人?
“這位郡主從小被魔頭控制,只因為不想死,所以殺了人,難道也算她罪大惡極?師父你當初也是因為被人屠戮滿門,為了活命才當了魔頭。
“就像我當初,要不是害怕師父你殺了我練功,我也不會納頭便拜當了個小魔頭。幸虧師父你沒逼著我去殺人,我才能坦然面對蘇姑娘。萬一你真逼我殺人了呢,我為了活命,殺了無辜之人,難道我就只能以死謝罪了?
“那我恐怕也不能答應。”
墨慈沉吟片刻,問道:“你這孽徒究竟在說什么?”
陳業說:“求生乃是本能,但求生又不能作為殘害無辜的借口。那是否應該有一種方法來衡量對錯,能讓滿身罪孽之人贖罪呢?”
穿越至今,陳業第一次思考如此深刻的問題。
罪不至死的人,應該有別的懲罰,而不是只有簡單的死亡。凡人有律法,但律法也有不盡人意之處,而且凡人的律法管不到修士頭上。
甚至是名門正派都有各自的門規,對錯的標準都不一樣呢。
但總要有個標準,不能因為難以界定,就放著不管。
無辜受害之人,也該有重來的機會,甚至是親手報仇的機會,而不是只能隨風飄散。
陳業不由得想起手上的《地藏本愿經》,當初六道輪回建立,或許就是為了讓眾生都有重頭來過的機會。地藏菩薩立下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的誓言,應該也是想給予這些怨魂改過自新的機會。
墨慈只是冷冷嘲諷道:“關你屁事,氣海境的小修士,螻蟻中的螻蟻,這是你該想的問題么?”
陳業反駁道:“師父,年輕人志向高遠不是常理么,或許等我蹉跎數百年死到臨頭時會磨滅了銳氣,但如今讓我想一想又怎樣?若不立下這大宏愿,怎知我志在長生?我不僅志在長生,我還要給這天地畫一條道,以后凡人修士都要按我的規矩來。”
怎么說也是穿越者,總不能修到成仙了,這世界依舊如故,半點也未曾因為自己而改變。光是那仙尊魔尊名單上多了一個名字,那未免太過無聊了。
才氣海境就想著成仙,成仙還不夠,還要天下修士盡受節制。
陳業如今就像是拿著還未孵化的雞蛋就幻想自己成了天下首富,明知道不切實際,但總是忍不住想。
墨慈咆哮道:“狂妄無知!還有,你這孽徒又在欺師滅祖!你以為我聽不出來么!”
陳業哈哈一笑,連忙轉移話題說:“師父,東西收拾好,我們走吧。”
墨慈倒也不是真生氣,這孽徒欺師滅祖的次數多了,他也習慣了,見他不再消沉,便問道:“去哪?你不是在等你的蘇姑娘?”
“她會找到我的,是否原地等待無所謂。雖然紅玉郡主與那魔頭同歸于盡了,但不是還有個小魔頭逍遙在外么?別人都死透了,憑什么他還能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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