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眸劫

第三百三十章 無相之墟

“自作多情。”

“我可不管,公主不顧身份被揭穿之險來崇臨山助我在先,叮囑我莫要冒然行動在后,不是緊張,那便是……愛慕?”莫衍笑得愈發得寸進尺。

“厚顏之極。”慕云漪朝他拋出一記大大的白眼:“告辭。”

莫衍不再可以捉弄,亦未再行阻攔,只看著她離去的背影默默道:“我們會再見面的,很快。”

從崇臨山回宮的第二日清早,天未大亮,東陵巽已坐在御書房內批閱奏疏。東陵巽向來勤勉,雖說秋狝的空當,他依舊會過問朝中之事,可到底還是耽擱了不少政事,所以一回宮他只休息了個把時辰,便起身了。

沒一會兒,康公公從門外急急走了進來,有些不安地站在御案邊上,卻又躊躇著沒敢說話。

“規矩也不懂了?”東陵巽抬起頭,眼里有明顯的不悅,批閱奏折之時他最忌諱有人在側,哪怕一言不發他亦覺得攪擾。

“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可……”康公公下意識抹了一下額角的汗珠,“皇上,是釋空寺傳來的百里加急密函。”

東陵巽將停下手中朱批,放下筆桿,神情凝重地伸手道:“呈上來。”

康得海趕緊上前一步,將密函遞給皇上,隨后便退到一旁,小心翼翼地觀察著皇上的表情。

方看幾字,東陵巽的臉上便已有了明顯的波瀾,果然,事關北境,非同小可。

康公公一邊為皇上添續茶湯,一邊試探性地問道:“皇上,釋空寺……”

“九芒山出事了,把太子傳來。”

康得海離開后,東陵巽緩緩將密函合上,口中默默道:“安定了十五年,那里終于還是按捺不住了。”

九芒山脈位于東昭與北羌的接壤處,無妄峰是此山脈之最高峰,也是兩國之交界。無妄峰以北歸屬北羌國境,其南端則屬東昭地界,而東昭之中最為特殊的一間寺廟,就在這無妄峰中。

半柱香不到的功夫,東陵翊就匆匆趕到御書房來,與他一同來的還有司空少楊。

“父皇,北境那……”東陵翊來的路上并不知發生了什么事情,但能讓父皇這么一大早便能匆匆忙把自己宣過來,必然是十分嚴重了。

東陵巽點了點桌案上的密函,東陵翊和司空少楊對視一眼,隨后二人便把目光集中在那封不厚的密函上。

“什么,釋空寺的輪值看守九芒山邊界的僧人們無故失蹤?”東陵翊看了密函之后大驚。

司空少楊聞言,深深蹙起眉頭,揣測道:“會不會是去了周圍的村莊或是別的地方,未曾及時趕回去?”司空少楊從太子手中接過密函,細細過眼后,便自行否定了自己方才的猜測,因為密函后寫著:輪值僧人們已經失蹤了五六日,且釋空寺住持也四處派人尋找了,毫無線索下落不說,竟又有數名僧人消失于邊境,如此算下來,這密函如何加急,到宮中來也該是兩日過去了,那么僧人們應當已經失蹤七八日有余了。

“是……無相之墟?”司空少楊在說出這四個字的時候,右手已經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

若說起無相之墟,便一定要從北羌巫族與虛濁峰說起。

虛濁峰位于九芒山正中,在一眾重巒疊嶂中,它原本并不突出,而真正令它出名的是這座山峰終年煙霧彌漫,而哪怕是在春夏之時,山上也多是盛開暗色且不知名的花草。在虛濁峰那神秘的迷霧深處,便是北羌巫族世代所居之地——無相之墟。

除去巫族中人,沒有人真正進入過無相之墟,自然有不少人出于各種目的入山,但最后也都沒再出來過,哪怕是皇家所派之人亦不例外。所以對于無相之墟,人們只從傳說中認知:構造奇特的高腳木屋、造型怪異可怖的神像、隨處可見的祭壇以及不計其數的毒蠱壇甕。

北羌皇族自古信奉巫術,與巫族共生、依存,甚至很多時候,巫族的權力與地位幾乎凌駕于皇權之上,但是皇族對此并不抵觸,百姓們更是將巫族視為信仰。所以百年來北羌皇室給予巫族極高的信任與體面,而巫族也護著皇族“百毒不侵”。

巫族于北羌舉國來說是守護神,但對于其他國家的百姓和掌權者們,無疑是巨大的威脅和隱患,尤其是與其相鄰最近的東昭,更是對于巫族的存在頭疼不已。

釋空寺就是作為守護東昭北境、防備巫族有異而存在的。最早,釋空寺與萬空寺系屬同宗同源,一南一北為東昭的兩座上古寶剎,后來皇室欽定萬空寺為皇寺,百姓跟隨皇家,于是萬空寺香火鼎盛,而釋空寺卻漸漸被百姓所忽略和遺忘。其實這都是東陵巽當年有意為之,他希望釋空寺作為北境九芒山的一支隱藏的力量,觀察著北羌巫族的一舉一動,且釋空寺住持亦聞神僧也確實有這個道行和能力,洞悉巫族異相、守護北境安定。所以多年來雖說釋空寺淡出了人們的視野,實則東陵巽與釋空寺一直保持往來,并提供支持和供給。

巫族一直氣焰囂張且野心勃勃,與東昭邊境確實時有摩擦,但釋空寺坐鎮九芒山,巫族也不曾占過大便宜,雙方變這樣僵持多年,直至十五年前,巫族發生了巨大的變故。

當時巫族的上一任圣女仙逝不久,就在新一任圣女繼任之時,她叛離出族,巫族內部元氣大傷,一蹶不振,后來便開始隱世于虛濁峰中,巫族中人再鮮少出山現于外世。

“看樣子,巫族之前的安穩隱世皆是假象,如今終于忍不住了。”東陵翊跪地請命:“父皇,兒臣愿帶兵前往北境九芒山,尋找失蹤僧侶、保護釋空寺、查探虛濁峰動向。”

東陵巽一向不吝對太子的歷練,可眼下前往九芒山,與任何情況下的帶兵出征都有所不同,不僅僅艱辛困苦,真正可怕的源頭在于“未知”——當下東陵巽根本不知對方的目的、手段以及動向,甚至連亦聞大師也在密函上表明,“對手”來襲之突然,在僧人失蹤之前,釋空寺根本沒有察覺到半分異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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