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嫂子的話直叫林氏聽得兩眼放光,頻頻點頭:“嗯,確實是這么個道理。”
徐嫂子又續道:“再說蕭家,蕭夫人的眼光可是很高的,若不然,蕭二郎的婚事也不會耽擱到這個時候。所以夫人但可放下心來,就算蕭夫人要在壽宴上挑子婦,那也不是說定就定的,準定有得磨呢,半年的時間也未必夠,而半年之后,我們府里也除服了,到時候夫人多帶二娘子出去應酬幾次,以二娘子的品貌人物,蕭夫人哪里會看不中?”
這番話連吹帶捧,只聽得林氏心花怒放,整張臉上滿是笑意:“是極,是極,還是你說得對。”
徐嫂子見狀,忙又捧了林氏幾句“教女有方”之類的話,林氏的心思便完全轉了過來。
她本就是個藏不住事的人,這番被說動了心思,當即便立起了一雙眉毛,馬上就要叫人去將大書房封起來,只說“總不能叫蕭家小兒壞了我擇婿大事”。
徐嫂子好說歹說,終是勸得她等兩三日再處置,隨后又說了好些奉承話,好容易將林氏安撫得一團歡喜,方才擦著滿腦袋的冷汗,挑簾出了正房。
西廂的廊下正立著幾個青裙使女,遠遠地瞧見徐嫂子出了屋,其中一個面相柔和、身段微豐的使女,便含笑迎了上來,柔聲道:“徐嫂子在呢,我正要尋你找兩樣針線,可巧你出來了。”
徐嫂子便向那使女一笑:“朱繡妹妹也太客氣了,有什么事進屋等著便是,如何立在這廊下頭吹風?”
那使女正是東萱閣的大使女朱繡,此時聽得徐嫂子所言,她便笑著掩口道:“這天氣已經有些熱了,屋子里到底氣悶,不如在外頭爽利些。”
徐嫂子便笑道:“話雖這么說,只是這外頭可沒有我的針線。如今還要勞你的駕隨我進屋去挑才是。”
眾人聽了這話皆笑了起來,徐嫂子便似笑非笑地指著另幾個使女道:“你們幾個也是的,在外頭說閑話兒倒有空,那屋里的茶都涼透了,也沒個人去換,這就是我平素太寬和,慣得你們一個個的都這么懶怠。”
她原本性子和善,并不是個不好相與的人,因此聽了她的話后,那些使女們也沒怎么怕,只笑著散開了。
這廂徐嫂子便將朱繡讓進了屋,沒一會便又笑著將她送了出來,兩個人看著都是一團歡喜的模樣。
小半個時辰后,林氏要將蕭家郎君趕出大書房的消息,便送到了菀芳園的偏舍。
“罷了,我知道了,這事兒多虧了朱繡能走通徐嫂子的路,你過會給她送個錦囊過去罷。”秦素漫不經心地說道,一面拈起布巾,小心地擦拭著六月雪細嫩的葉片。
阿栗聞言應了個是,便悄步退了下去,一旁的阿臻便撇了撇嘴,道:“女郎也是太過小心了,其實這事兒不難,蕭家那幾個郎君加起來也沒幾兩力氣,直接打趴下不就得了?又何必繞著彎兒去托人幫忙?”
秦素“噗哧”一笑,搖了搖頭:“你這法子未必不好,只是治標不治本,且也容易出紕漏。蕭氏到底還有幾分底子在,蕭公望又是江陽郡相,萬一他要追查打他兒子的兇手,我們這邊還要費心遮掩,卻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我如今正是用人之際,有多少事情要你們做,沒的為了這些蠢物浪費人手。”
說到這里時,秦素忍不住一聲長嘆。
青州的局勢太復雜,她精力有限、人手有限,不得不借助他人之手完成自己的計劃。
好在前幾日阿承遞過來了一個很有價值的消息:位于平城外的沛雨園,如今正在大肆修整,似是薛家有什么重要人物要過來。
收到這個消息后,秦素便讓阿承將此事捅給了周嫗,再小范圍地散布了一下,到得徐嫂子那頭時,便成了“薛家郎君即將來江陽郡”了。
事實證明,有了這個大誘餌在前,林氏果然上鉤了。
“女郎,西院的幾間書房我也搜過了,還是沒什么發現。”一直侍立在旁的阿忍此時說道。
秦素“唔”了一聲,擦葉片的手停了下來,回身看向她:“你上回去大書房搜過,確然什么都沒有?”
雙禾之罪,始終是梗在秦素胸口的一根刺,一日不解,她便一日不得安寧。因此自回府后,她安排阿忍與阿臻的第一個任務,便是對秦府所有書房的徹查。
此事聽來簡單,但真正執行起來卻有著相當的難度。首先便是秦府侍衛眾多,尤其是何家被屠之后,秦府的守衛越發嚴密,阿忍她們行事時必須格外小心;此外,秦家內宅也不安穩,阿忍還要分心兼顧銀面女以及護著秦素的安全;再有,左思曠、程廷楨與蕭公望這三人,也牽扯了秦素的部分精力。
正是因為有了這種種原因,便使得搜尋的速度被拖慢了不少,回府至今近兩個月,阿忍才搜到西院的書房,而東院的書房至今還沒來得及搜。
“回女郎,大書房我搜過三遍,的確一無所獲。”阿忍的語聲傳來,答得很是簡短。
秦素斂眸思忖了一會,又問:“我記得你說過,大書房的格局也有些古怪,很可能也藏著密室,是不是這樣?”
“我確實說過這樣的話。”阿忍說道,但語氣卻并不是很肯定,而是少有地含了一絲遲疑:“只是,我不通機關術,這也只是我的猜測。畢竟與程家書房相比,大書房看起來要普通得多,實在找不出太多破綻來。”
秦素聞言不由莞爾:“的確,越是看上去普通的,便越是叫人捉摸不透。人如是,屋亦如是。”
阿忍沒說話,只躬了躬身,表示了贊同。
秦素漸漸地便也收了笑容,立在窗邊沉吟不語。
大書房搜尋無果,這其實是好消息,總比搜出來幾封大逆不道的謀反信要好得多。
可反過來說,秦素也因此而覺得越加不安。
什么都沒搜出來,這或許表示著那些人的后手便只有陶夫子房里的那些信,又或許表示著,雙禾之罪還有別的手段沒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