貯金閨

第五十四章:王五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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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康清平鄉下,外頭是春光明媚,鳥語花香。

三進的院子上面還寫著王氏二字,再后頭一片,卻是王氏的祠堂,倒是綿延開來,數不勝數的,完全就不怎么弄清楚究竟有多少廣袤的土地被容納在王氏這兩個字之下。

“竟然有此事?我阿父雖然是庶出,可我小妹分明是我家的嫡出掌上明珠。”

見到這個正在哭訴的小丫鬟,王小婦的兄長,王佟大驚失色。

“家君,您可憐可憐小娘吧,倘若您不去看一眼的話,恐怕來日只能瞧得見她的尸體了。”

王佟大吃一驚,他父親是丞相王導的堂弟,他的祖父是王導祖父的庶出弟弟,所以到了他們這一代已經算是旁支了。但是也因著這一層關系,他還能守著這祖屋,守著這祠堂,每逢節慶,宗親們還會賞點盈余給他,日子這才過得富貴安逸。

因著祖父和父親相繼去世,他本身算不上才華出眾,只能當個小吏,當時要將小妹王仙羅嫁給了安西將軍謝奕當妾室的,自己也因此在官路上稍微順暢了一些,可惜自己也只養了一個女郎,此時也有些發急呢。

王五娘王孟暉在一旁從容的開口,“如果說這小丫鬟并沒有騙人的話,阿父還是應該去看小姑母,再怎么我們也是瑯琊王氏出身,豈能叫別人瞧不起,就是他們陳郡謝氏,也不能就這樣把我們家的娘子不當人?”

王佟本就是個沒主意的人,眼下看見自己家十來歲的娘子這般清楚,又看了一眼眼下有些慌了神的妻子,因為祖父是庶出,所以父親大人只能當個小官,而王導卻能當大官,同輩里頭,王右軍年紀輕輕就是圣人左膀右臂,自己卻只能屈居在建康下頭的鄉里頭當個平頭小吏。妻子也只能娶個小門小戶的,上不了臺面,就連兒子也生不出來,真是沒用,翹著沒落的模樣,如何能撐得起門戶?

“孟暉,你就同阿父一起去謝佳,看看你姑母,怎么趁我們不在?就這般被蹉跎?木氏,還不速速去準備禮品。”

王五娘王孟暉抬頭看了一眼,對自己滿臉諂媚之色的阿父,又看了一眼唯唯諾諾的阿娘,心里頭不由得嘆了口氣。他們永遠弄不清楚事情的關鍵,雖說曾祖父是庶出的,可是祖父和父親不也蒙了福蔭能夠有一畝三分地,當自己的小官吏嗎?而且姑母還能嫁到陳郡謝氏去,聽說,安西將軍的大婦最是寬宥慈和,平日里在將軍府里頭,都是姑母管事的,眼下回了老家,被奪了權,想必有些憤憤不平,這才支派人過來訴苦。

阿父并無大志,從前姑母在府里頭就是攛掇著他做事情,如今出嫁了,倒也還不放過,所以阿父總是欺負阿娘,王五娘王孟暉垂眸應是,恭順的表情之下掩飾了內心的厭煩和不滿。

謝府。

誰曾想到今日清晨里頭,大孫氏才帶著大婦阮容連同眾郎君,娘子一同前去玄武湖那邊有名的雞鳴寺里上香,眼下回來的時候卻是這樣匆匆忙忙,著急忙慌的,陪同回來的,除了府里頭的私兵,好像還帶著些官兵。

才進了二門,就連平常閑著只讀書的謝三叔謝安都匆匆趕了過來,只是讓下人都把消息瞞著,別讓兩位家君知道,年事已高,恐受驚嚇。

謝安一出門的時候,就瞧見緊緊的握著謝令和手的大嫂阮容,她那往日如同嬌月的臉上此時此刻瞧上去毫無血色,似乎身體還有些發抖,只是牢牢的握著謝五娘的手。

再看看轎子里頭,完全沒有謝令姜的身影,這些陪在一旁伺候著侍女,海辰,海月,子魚,白禾都是面色慘白的。

謝安心知不好,而后斥責道:“子魚,今日女郎身體不好,你為何還要跟著出去玩鬧呢?還不回大家那里,好生看守著女郎!”

子魚先是一愣神,她是親眼瞧見的,阮小郎君抱著女郎縱身一躍而下,到現在還沒傳來消息,恐怕是兇多吉少,可是眼前的三爺瞧上去如此嚴肅,連忙很快的反應過來:“都是子魚貪玩不好,這就去照顧女郎。”

而后竟匆匆朝著正房大屋那邊而去了,哪怕知道那里頭沒有女郎謝令姜在等著自己,子魚知道,倘若自己要是不去,女郎若是平安歸來,便更加危險了。

阮容幾乎有些凄惶的看了謝安一眼,謝安蹲下身子,從容地摸了摸謝令和的額頭,“我知道五娘是最乖的,三伯父說的每個字你都要記住,今日里,你大姊姊身體欠安,所以沒有去雞鳴寺,是你跟著兄長們,還有祖母大伯母,一同前去的。”

謝令和仿佛意識到了什么,緊緊的咬著嘴唇,然后點了點頭。

“白禾,五娘子年紀還小,今日上香肯定累了,你還不趕緊把她抱下去休息。”

白禾連忙聽令過來抱謝令和,可沒想到的是,阮容仍舊死死的抓著謝令和的手,那小手都充了血,有些發紫了。

謝安立刻抓著阮容的手,將她們二人分開,看著謝令和此時還有些發紫的手,連忙揮了揮手,叫白禾把她抱下去了。

白禾打謝五娘小就伺候她,此時看著她這手心手背的發紫的肉,還有一兩處似乎都要被掐出血來了,當下便悶著頭抱怨了一句,“大婦也真是,怎能這樣對您呢?五娘子年紀這么小,怎能這樣被磋磨著?難不成大娘子的性命是性命?五娘子的便不作數?先前雖說是大娘子是養在大家的膝下的,但后來大娘子走后,大家最喜歡的,可是你呀。”

可是年紀尚小,看上去似乎是被嚇呆了的謝令和此時卻清清楚楚地開口:“白禾倘若你以后管不住自己的口的話,便也不必在我身邊伺候了,主子的事,豈有你可以隨意議論的?”

白禾有些發愣,覺得背上一冷,想到五娘子雖然年紀小,可是打小就有主意,自己一時情急,有些逾距了,連忙認錯,表示再也不敢亂說了,可是謝令和似乎并沒有在意她,而是扭過頭來看站在那的阮容。

不知道為什么,總感覺有些羨慕阿姊呢,阿姊有這樣好的阿娘,有愿意為她仗劍向前的阿耶,可是自己卻只能夠被父母留在祖母大家的身邊,當一個吉祥物一樣。

黑幽幽的眸子一直朝著后面看過去,知道眼前的人影都模糊了,仿佛也不知道自己嫩嫩的小手的疼痛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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