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遙集毫不留情地將寬袖從對方緊緊抓著的手里抽了出去,只是很認真的牽著身邊的小娘子,細語呢喃,似乎一直在安慰,恐怕因此而受辱的小娘子。
謝道聆站在原地,只覺得渾身都被籠在一團黑影里頭,為什么?為什么謝令姜似乎永遠都被人保護著呢?
丘十一娘倒是并不畏懼這余姚郡主,出口:“郡主殿下,雖然是王族千金,可是今日是陳郡謝氏設宴,大娘子素來寬和,不與你計較便是!可是你也別得寸進尺了!”
王孟姜也是氣憤不平,“我說余姚郡主殿下,你怎么也跟桓玉霞一樣?出來就要欺負人,瞧不起人,倘若會稽王殿下在此,恐怕也不允許你這般放肆吧!”
余姚郡主何曾見過這么多人聲討自己,還要跋扈囂張,司馬道生已經沉了臉色,“父王雖然寵愛你,可孤的事你也是能管的嗎?現在就給孤滾回去,否則休怪孤不客氣了!”
余姚郡主身邊的侍女好說歹說,終于把她哄走了。
衡陽郡主一如既往的在后頭跟著,她向來都是墻頭草一樣的,也不被這些世家千金們所喜歡認可。
匆匆趕過來的禇幼安和嵇玉山幾乎是同時詢問剛剛站在這的衡陽郡主,“方才大娘子可受什么委屈了?”
謝道聆越發覺得自己的天地被縮成了很小很小的三寸,為什么謝令姜永遠都那樣得人喜歡,永遠都被人環繞著,關心著如同眾星拱月一般?
謝令和心里頭也有些五味雜陳,阿姊看上去好像真的運氣很好,而且時時刻刻都是中心,無論是嚴肅的伯祖父和祖父,還是說祖母大家似乎心頭上的人都只有她一個。
永遠都被庇護,永遠都底氣十足。
阮遙集怎么會突然出現在眼前呢?怎么會這么巧呢?
謝令姜幾乎都不能言說此時的心情,該是何等的高興。
這個人居然回來了呢?
“阿兄,你真的回來了。”
阮遙集牽著她的手,面上都是溫和的笑容。
“我很好,你過的怎么樣?”
阮遙集這樣問她,謝令姜卻有些茫然了,“日子太過安逸了,竟是忘了究竟如何?”
阮遙集笑著刮了刮她的鼻頭,幾乎是安慰性的開口。
“本來就是綿綿初夏,就算整日只是清閑度日,也無不可。”
“你總是說的這樣好,只是也太過清閑了,總比不過你在外頭折騰,你怎么會想到要跟著伯父一起出去呢?”
謝令姜
說的是關于傳國玉璽的事情,并沒如同外頭余姚公主那般氣勢洶洶,反而格外的委婉。
阮遙集原本并不希望謝令姜這般擔心政事,可是又想到如果不說清楚,反而讓對方更加擔心此事。
“這是我的選擇,早先前我同你說過,大丈夫定當有所作為,倘若只能用權勢才能護家族安穩,我必定會全力以赴。”
那雙清澈的幽黑的眼睛看著她,帶著無比的真誠,還有滿腹的心事。
除了這天下蒼生,除了家族安穩,我最想護住的只有你。
謝令姜被這眼神猛地一盯,忽然就反應過來了。“你瞧瞧我這記性,我想跟你說,我做了一個夢。”
“夢里有什么?”
阮遙集清清淡淡的詢問。
“夢里,我好像嫁人了。”
謝令姜說的每句話都字句清楚,阮遙集幾乎感覺自己的心臟被狠狠的扯了一下,亮亮的眼睛盯著眼前的這個小娘子,帶著一種隔世經年的茫然和悲傷。阮遙集捧在手心的小娘子是真真的嫁了別人,那不是夢,那是上輩子發生的真正的事情。
“你夢到嫁給誰了?”
阮遙集從來都沒把眼前的這個小娘子當成一個真正的孩子去對待,這個小娘子雖然年幼,卻已然有了謝氏嫡女的風采,而且實在是鐘靈毓秀之人,得天地之靈氣。
對面站著的這個人口吻十分的溫和,也沒有一丁點的嘲諷和好奇。
似乎只是很平淡的陳述句。
謝令姜伸手忽然觸碰了對方的額頭,冰涼涼的指尖似乎在那里點了一個紅點。
“我不知道,阮阿兄,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謝令姜忽然有些哽咽,其實這是上輩子就想問出的問題,其實這是隔了很久很久時光才想問出的問題。
“你想問我什么問題呢?”
少年郎君笑著看她,一雙凝眸里是波光瀲滟。
微風輕輕拂過,仿佛還有艾草的香氣襲來,初夏的陽光稍稍顯得有些灼熱,就如同此時此刻,他們面對面的站著。
謝令姜仿佛覺得沒有底氣,然后看著旁邊有一個小假山石頭,便站到了石頭上,這時候才感覺與對方身高平齊了,才覺得空氣好了些,氣氛顯得也沒有那么焦灼了。
這就底氣十足,然后開口:“我將來能夠嫁給你嗎?”
阮遙集覺得這好像是一場夢,就在少女昂起頭來,極度自信的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也因為脖子昂得久了,覺得四肢有些乏力,忍
不住歪倒下來,眼看就要摔倒在地了。
阮遙集伸手便將這纖細的腰摟在了懷里,把這嬌小的小娘子牢牢的抱著站穩了,而后他們眼睛對著眼睛,眼看著阮遙集就要說出那個藏在心底很久很久的答案了,后頭就傳來了笑聲。
“謝三爺果然名不虛傳,某正有此意。”
“還是閣下高看了某?某其實并沒有閣下說的如此優秀。”
阮遙集這才匆匆忙忙的把懷里的小娘子放到了地上,安安穩穩的讓她站穩了。
謝令姜慌忙整理著衣裝,阮遙集便拱手詢問道:“想請教表妹一個問題。”
謝令姜低著頭,略微有些羞澀,面上也飛過一絲流霞,“有什么問題?”
“為什么人人都希望自己的后輩優秀杰出呢?”
謝令姜抬眼看了看他,然后聲音清楚地開口。
“你覺得是為什么呢?”
阮遙集自問自答道:“是不是因為人們都希望芝蘭玉樹生長在自家的臺階前面呢?”
迎面走過來的謝安點了點頭。
謝令姜卻回頭一笑,復問道:
“三叔,你說阮阿兄這么天賦卓絕,算不算得上庭前的芝蘭和生長的玉樹?”
“長安說的沒錯,遙集的確可以算得上芝蘭玉樹?”
謝安這才意識到自家的小侄女給自己下了一個套。
但是跟隨他們過來的名士們,也紛紛點頭稱贊阮遙集,的確為人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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