貯金閨

第九十四章:比一場

謝令姜還真的沒有那么留戀這皇宮里富麗堂皇的景色,只是很享受靜靜的坐在阮遙集身邊的這段時光罷了。

“阿兄的心里是否裝著天下呢?”

謝令姜小小的身體里仿佛裝著極為沉重的虔誠的靈魂。

阮遙集有時候是隱隱約約能夠感受到的,毫不意外地開口。

“知我者,莫過于小長安也。”

只不過我的心里除了天下,更多的是你。

“阿兄,不如咱們回去吧!畢竟是過來赴宴的,也許待會兒還有旁的事情呢?”

“你想回去嗎?那自然好的。”

阮遙集非常輕而易舉的將謝令姜帶了下來,然后居然牢牢的把她抱在懷里,仿佛是讓謝令姜坐在他的胳膊上。

“我知道你向來不喜歡走路,阿兄便抱著你走一段吧!”

謝令姜趴在他的肩頭上,忽然覺得少年竟是如此的威嚴。

他的肩膀看上去是這樣的寬厚,也是這樣的令人信服。

“好啊!阿兄。”

然后就聽到那邊群呼萬歲,似乎當今圣上也駕臨此地。

阮遙集這才把胳膊上的小娘子放下來,認認真真的打量著小娘子一番,而后輕輕拂去她的肩頭根本不存在的塵埃。

“有危險或者有不好的事情發生的時候,一定要記得躲在阿兄的身后,而不必一定要固執的自己先面對,記得了嗎?小長安。”

謝令姜抬著頭看著低頭的人溫柔又認真的神情,也終于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阮遙集護著她躲在假山石頭后,剛好就瞧見被眾星捧月的簇擁著的圣人,從前面的小道上路過,一路都是此起彼伏的跪地迎接。

謝令姜下意識的想要行禮,可是身邊的阮遙集牢牢的把她扶住,這一生他都想讓她永遠高傲,不必求人,不必卑微。

謝令姜錯愕抬頭,只見他眸里守護溫柔的光,一如往昔。

而后便瞧見明明暗暗里圣人威嚴無比的面龐,居然是與三叔教好的那個與謝令姜有兩面之緣的郎君。

謝令姜幾乎是吃了一驚,而后很快的反應過來,阮遙集曾經暗示,并且提醒自己,只是再次見到對方身穿著龍虎蟒袍,如此威嚴尊貴,這就是自己那位表姐夫,當今陛下,東晉的第四位皇帝康帝。

圣人不過是路過此地,然后前來看一眼,倒是并沒有打擾后頭那些小宴上的娘子女郎們。

那些世家貴婦紛紛按照規矩行禮見過陛下,只見帝后二

人,著實伉儷情深。

陛下正溫和的和中宮娘娘說起今晚的安排,神色柔和,簡直不像是尊貴至極,萬人之上的至尊陛下,仿佛只是江南水鄉里溫柔的郎君。

他對中宮的喜愛一如既往,就像是那一年求娶禇氏女為妻。那時他還不過是宗室里的瑯琊王,幾乎是花光了上半生的運氣,何德何能居然得到這樣的賢妻,從兄長手里接過皇位,然后便冊封發妻為后。

而后至今已經過去此多年,他們兩個人的感情還一如往昔。

“多謝陛下這樣牽掛臣妾,臣妾一切都好,這宴會也辦得很好,宮中各司,也的確有心了。”

“中宮倘若滿意,那便是極好的,朕也覺得這個宴會辦的是極為不錯的,剛好諸位夫人都在此,不如中宮便將遷都之事宣布,你好,讓諸位宗婦回去操持中饋,遷府事宜。”

阮容和郗璿都是早年便得知此事之人,此時尚且都還從容,二位公主殿下,恐怕也早就收到了風聲,倒是也都保持緘默。

王丞相夫人曹氏此時微微有些訝異,沒想到陛下于眾臣之前下定緘默的命令,卻又親自在這些世家夫人的面前揭開即將遷都的秘密的面紗。

這消息迅速如同驚雷一樣,在天空炸響,原本未曾去過建康的官員夫人都大驚失色,雖然是家宴,只是請了寥寥數位世家宗婦,但確實還有一些官員夫人作為隨從從而來,這些世家大族夫人也不一定都收獲消息,只是此時便都是表現出神色各異了。

那里的消息憑空炸響,卻沒有影響到后頭的小宴會。

余姚郡主此時心里的確有些不快活,看著中宮娘娘賜的小玉牌都有些不得勁了。

果真是偏心,明明自己才是圣人嫡親的堂妹,怎么就比不上中宮娘娘一個表妹呢?

“我看有些人真是沒見過世面,不過就是一些稍微精致一點的典型和一些比較好喝的茶點,怎么就像餓狼撲食?幾輩子都沒吃過飯的,餓死鬼一樣?”

心里頭憤憤不平,也只能拿嘴上說的話來堵別人的心了。

原本正融入此時其樂融融的氛圍里頭的謝道聆當時就僵硬住了,眼淚含在眼眶里頭幾乎是泫然欲滴。

可是并無人為她說話,她只能默然地坐在原地,默默的接受著譏諷。

“郡主果然好口才,真是叫小女佩服。”

誰想到硬剛的人終于出現?

大家都朝著發聲的人那邊看過去,就瞧見那小娘子在長明宮燈柔和的光下,有禮地走來,一身衣裳,仿

佛飄飄若仙,微微的晚風帶起她的裙角,神情之中仿佛天女的榮光。

謝令姜聲音極其洪亮,步履之間更顯得自信和從容。

余姚郡主原本就格外的嬌媚無比,此時聽到這樣的話語,只覺得自己被挑釁了,真是一股怒氣,就從下腹涌到了心頭,而后騰騰地冒上來,幾乎頭發上都要冒白氣似的。

這個不知哪里冒出來的謝家大娘子謝令姜還真是與自己對上了,這家伙實在是太過分了。

“好你個謝令姜,你牙尖嘴利,口蜜腹劍,我自然是比不上你的,聽說你被譽為才女,又是自傲出生于陳郡謝氏,不如和我比上一比如何?倘若你贏了我,我便答應你任何一個要求,倘若你要是輸了,那你便任我處置。”

謝令姜早就想有個機會收拾對方了,可沒想到送上門來,琴棋書畫詩酒花,對不起,謝令姜沒有一個不會的。

兩輩子的經驗,還收拾不了一個猖狂的小娘子,一個得寵的皇家郡主,看來余姚郡主上輩子那樣驕傲跋扈,這輩子這樣刁蠻無比,是從來沒有人教過她做人罷了!

“小女正有此意,便請郡主隨意出題,郡主才華橫溢,想必是文武雙全,也不須讓了長安,盡情發揮即可!倘若郡主真的輸了,長安也沒什么別的要求,只要你向我妹妹送一杯茶,然后誠懇無比的道歉,想來你身邊的桓二娘子應該對此十分有經驗吧!”

桓玉霞沒想到戰火居然蔓延到自己身上,可是又想到之前謝令姜盯著自己那幽幽的眼睛和他說的那些鬼故事,頓時整個人又嚇得有些激靈了。

余姚郡主想著自己向來被稱為宗室第一女郎,就算是南康長公主姑母所出的桓伯子阿姊和桓玉霞,恐怕也比不上自己幾分,如今這小小的安西大將軍之女居然這樣刁蠻,而且自恃清高的以為比自己厲害,可不是膽大妄為,自以為是嘛?

忽然有一個更好的想法。

“看來大娘子真是自信啊,居然覺得本宮會輸,本宮正想陪你玩玩,不如再請幾個裁判如何?想了也許大娘子心里害怕輸了,丟了臉,也不愿意請別人,本宮也可以理解的!”

“郡主的提議,小女覺得十分滿意。”

謝令姜滿臉笑意,燦爛無比,那雙眸子更像是滿天的星輝都落在里頭一樣,水汪汪的。

回過頭來,對著站在不遠的白衣少年郎笑著開口:“倘若阿兄有空,便替我去請陛下和娘娘為我等裁判,如何?”

這些女郎們都有些失色,怎么會牽扯到天家和身邊?

裴九娘甚至有些擔憂的奉勸,“不必鬧得如此,我雖對你很有信心,可是長安,此事一旦涉及到天家面前,他最重顏面,恐怕不好收場。”

“九娘姐姐,不必相勸,既然郡主這么有興趣,長安自當奉陪。”

謝令姜瞧上去更是自信無比,似乎只是一件小事罷了。

余姚郡主心里頭有些怯怯的,可是沒想到謝令姜居然這么主動的要去請皇帝和中宮娘娘,那也亦無不可啊!

“謝大娘子,真是自信,本宮還沒說比什么,就已經這樣積極了,那么本宮自當奉陪的!”

阮遙集從善如流,一個小眼神都沒丟給這位驕傲無比的跋扈的郡主殿下,反而是溫和的開口:“好的,長安你在此地稍等待些,阿兄現在就去請兩位陛下。”

天家和中宮娘娘都在一塊說話,其余的夫人們尚且都在小聲的交談,有的人也曾經在建康置地,有的人卻沒有地產,其他的什么也沒有,所以還是擔心無比的,此時只是笑著,并且有些尷尬,也有些急性子的,連忙問身邊的夫人能不能賣點地或者賣點房屋給他們,也好讓他們到時候來的時候不至于太過匆匆。

阮遙集朝著這邊走來的時候,還是吸引了一部分人的注意,但是并沒有說話之后帶來的沖動那么大。

“遙集今日居然對著宴會感興趣,朕倒是十分欣慰。”

當今天子果然如同傳聞之中,對這位陳留阮氏的少將軍十分關懷。

阮遙集從容不迫的溫和開口。

“陛下,娘娘,后頭有一場熱鬧,不如一同去看看?”

中宮娘娘褚蒜子聽完之后忍不住笑了。

“呵呵,居然還有熱鬧?能夠讓你覺得喜歡,那本宮同陛下自然要一同前去的?”

圣人更是有些好奇的開口詢問:“究竟是些什么熱鬧?可否說的清楚些?朕也想知道清楚。”

“余姚郡主殿下要同謝氏大娘子比賽,只是究竟比什么卻還要郡主殿下來出題目,兩位陛下,只需拿出些彩頭就可以了。”

阮遙集從容不迫的把事情都說得清楚,果然這些世家夫人的注意力便完全轉向這里了。

郗璿聽了有些吃驚,他們王家自然是宴請過陳郡謝氏的女郎們,可先前并沒有聽說謝氏的才女呀?反而余姚郡主殿下的名字是如雷貫耳的,身為宗室里十分優秀的女郎,向來為人稱道,又是會稽王的掌上明珠,可以說是非常有名氣的。

連忙用好奇的目光看著謝氏大婦阮容,這位大婦似乎只生

了一個女郎和一個小郎君,其他的三位女郎和幾位郎君都是庶子,與王右軍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王夫人郗璿自然是不能明白,也不能理解的。

阮容聽了這話,內心只不過輕蔑的一笑,臉上卻浮現不出來任何急迫的神色,此時只是更加從容。

“恭敬不如從命,那臣婦也要去湊熱鬧了,旁的或許不夠多,百兩黃金也是拿的出來的。”

圣人更是朗然大笑,“原來是謝公的孫女兒,中宮是陳郡謝氏的外孫女兒尚且如此優秀,朕倒要去看看是不是和我們中宮一樣優秀?”

中宮娘娘褚蒜子也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妥,反而也是從容一笑。

“陛下說的本宮也是動心了,想要一同前去。”

而后這些世家貴婦人紛紛跟著阮遙集,天家和中宮夫婦一同前往后園。

王孟姜看著成竹在握的余姚郡主,有些憂心的到了謝令姜的身邊。

“據說余姚郡主殿下最擅長的是音樂一道,不知道還有沒有什么隱藏的才藝,我這心里頭可是擔心的不得了。長安,你千萬加油。”

謝道聆咬了咬唇,沒想到阿姊謝令姜居然會為了自己出頭,讓余姚郡主這樣尊貴的宗室女郎向自己道歉。

她朝著謝令姜走過去。

“阿姊,不若我和她比,我學過楚國細腰舞曲的。”

謝令姜只是搖了搖頭,極為冷靜。

“無妨,此事并非因你而起。”

“長安才貌不輸郡主,郡主挑釁恐怕最后是被辱的下場。”

宮宴居然鬧出來這樣的事情,可是更加有趣了。

聽著謝泉中肯評價,會稽王世子司馬道生幾乎笑瞇了眼睛。

天子駕臨此地,攜同中宮娘娘。

第一次見到圣人,這些女郎們都有些畏懼。

長安只是微微下沉身子,面上的表情堅定無比。

人群熙熙攘攘,可是阮遙集的目光,從始至終都落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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