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虎威老爺子一生不曾求過別人，但是，這次是以哀求者的姿態在和方炎說話，請求他一定要活著回來。

活著回來！

真正經歷過生死的人，才能夠感受到這四個字到底有著多么沉重的力量。

“方炎，一定要活著回來。”因為哭得太過傷心，方虎威的身體激烈地顫抖著。淚水大顆大顆地滴落。“我老了，隨時都有可能離開。你要是不在了，你媽也沒辦法活下去了。孤爺寡母，一棵獨苗。你不在了，方家也就散了。”

方炎轉身對著方虎威砰砰砰地磕頭，腦袋用力地磕在祠堂的褪色木地板上面，眼眶泛紅，聲音嘶啞地說道：“爺爺，我答應你，我一定回來，活著回來。你不會走，方家也不會散。我們方家會越來越好，人丁興旺，繁榮昌盛。你老人家一也要好好活著，活著看我娶妻生子，活著看自己孫兒孫女繞膝滿堂。”

方虎威伸手撫摸著方炎的頭頂，說道：“那我們——爺倆就這么說定了？”

“就這么說定了。”方炎點頭說道。“我不走，你也不許走。我們方家的每一個人，有一個算一個，誰也不會再離開。”

“好孩子——”方虎威滿臉欣慰地說道。

老爺子從口袋里摸出一個疊好的手帕，把臉上的淚水擦拭干凈后，看著跪倒在面前不停流眼淚地方炎破口大罵，喝道：“哭什么哭？男兒有淚不輕彈，哭哭啼啼地跟個娘們似的，像是什么樣子？你還算是我方虎威的孫子嗎？給我起來，把眼淚給我擦拭干凈。要是讓你媽看到了，又得招惹她也跟著哭——到時候小心我用鞭子抽你。”

“——”方炎趕緊從地上爬了起來，滿臉詫異地瞪著這個剛才還脆弱地像是一個風燭殘年隨時都有可能熄火的老頭子，轉眼間就已經滿臉威嚴地大聲抨擊被他帶哭的孫子是一個娘炮。這老家伙以前是青城賤派的吧？主要專業就是學習變臉這門絕活。

方虎威把手里的手帕丟給方炎，說道：“把臉上的馬尿都給擦掉嘍。笑，給我笑——自然一點兒。你媽去園子里面摘菜應該也就要回來了。”

方炎用手帕擦了擦臉，說道：“那我去接一接她。”

“去吧。”方老爺子擺了擺手，說道：“多陪陪她。你媽性格倔強，有什么事情都喜歡憋在心里不說出來——你要多開解開解她，最好能夠說服她，帶她去花城住一段時間。總陪在我這個老頭子身邊算是怎么回事兒？”

“爺爺，我媽是不會去花城的——”方炎苦笑著說道。“外婆打過無數次電話，都沒能把她說動過去住上幾天。”

“是啊。”方虎威嘆息。“我還沒死。我要是死了，她就自由了。“

“爺爺，剛才不是說好了——”方炎著急地說道。

方虎威咧開大嘴笑了起來，說道：“嫁出去的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6睜那個傲氣的老頭子現在想要把女兒接回去了，門都沒有——小婉她入了我們方家的門，就是我們方家的人。我得活著，好好活著。就為了和6老頭斗氣我也不能死。”

方炎笑著點頭，說道：“就是。外公經常說你是個莽夫，那是打心眼里瞧不起你，你得好好活著，看看誰活得更久一些——”

“就這么定了。”方虎威哈哈大笑。“一會兒我給6老頭打個電話，就說我就看不起他這種臭知識份子，會認幾個字就覺得自己了不起——我要和他比拼看誰活得最久。”

看到爺爺方虎威解開心結，真正地高興起來，方炎這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家里一老，如有一寶。雖然現在方家的頂梁柱是方炎，但是，方虎威活著對方炎來說意義重大。

正如剛才方虎威所說的那樣，如果方炎不在了的話，他和方炎的母親6婉很可能活不下去了。對方炎來說又何償不是如此？

“我去接我媽回來。”方炎笑著說道。

方虎威擺了擺手，說道：“去吧。天越來越涼了。冬天到了。”

“是啊。冬天到了。”方炎笑著說道。

方炎還沒來得及跨出院門，就看到母親6婉回來了。她的身邊跟著小丫頭青枝，兩人一前一后，好像正在爭執著什么。

“家母，你就給我提吧——這籃子重，會累著你的身體——”青枝滿臉著急地說道。

“你這丫頭也真是缺心眼，都到家門口了，你怎么還在和我爭啊？我這幾年一直在種菜，提個籃子算是什么重活？還能把人給累壞了不成？”

“可是——”

“沒有可是。方炎難得回來一趟，我想親手給他做幾道菜。”

“可是我把菜提回來你也可以做啊。”

“傻丫頭，菜是我種的，也是我摘的。我把它提回來，做好給自己的兒子吃——心里滿足著呢。我難得想要干一件事情事情，倒是你這丫頭在身邊呱噪說個不停，小心我給你找一個婆家。”

“家母，我可不出方家的門，我還要伺候你，等到方炎結婚了給方炎帶孩子呢。”

6婉溫柔地笑，說道：“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能夠結婚，要是早些看到這一天，也算是了卻了我的一樁心事——”

“方炎不是和溫柔小姐在戀愛嗎？整個燕子塢都知道的事情。”

6婉輕輕嘆息，說道：“以方家現在的情況，就怕葉家為難方炎——”

看到站在院子里的方炎，6婉趕緊轉移話題，說道：“方炎，你站在這里干什么？怎么不陪爺爺好好說話？你不在家的時候，他一直念叨著你。每天捧著你送給他的那部手機卻又不肯給你打一通電話——”

方炎從母親的手里接過籃子，說道：“爺爺讓我出來接你，怕你累著了——”

青枝趕緊解釋，說道：“我是要幫家母提籃子的——”

方炎笑呵呵地看著青枝，說道：“我知道。青枝是一個很體貼的人——不過我媽說的對，是要給青枝找一個婆家了。”

青枝小臉羞紅，率先朝院子跑去，說道：“我去廚房做飯。”

方炎看著6婉紅潤有細汗的臉頰，問道：“媽，累不累？”

6婉搖頭，伸手摟著方炎的胳膊，說道：“給自己的兒子做一頓飯，有什么累的？”

方炎點了點頭，看著母親6婉說道：“媽，你放心，我一定會把溫柔娶回來給你做媳婦。”

6婉高興的眉開眼笑，說道：“好好。媽相信你——咱們家人少不夠熱鬧，你們多生幾個孩子。孩子多了有人氣。”

“我會努力。”方炎笑著說道——

葉溫柔正在房間里看書的時候，葉風聲鬼鬼祟祟的跑了進來，說道：“姐，方炎回來了。”

“嗯。”葉溫柔淡淡應了一聲，說道：“葉子給我打電話說過。”

“啊？葉子也知道了？看來三叔見過方炎——你說三叔這個時候見方炎是不是對他表示了支持的意思？如果三叔肯幫忙的話，方炎的處境會不會好過一些？”

葉溫柔好看的眉毛挑了起來，說道：“他們并沒有下場幫忙的意思。就是兩個人在大海里面搏斗的時候，他站在岸邊喊喊加油而已——”

“這樣啊？”葉風聲撓了撓腦袋，說道：“三叔都不肯幫方炎的話，方炎不是很危險了？”

“不會。”葉溫柔搖頭。

“為什么不會？”

“因為我會幫他。”

“啊？”葉風聲瞪大了眼睛，說道：“姐，你怎么幫他啊？將家是什么樣的家庭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將家是用財力和權勢來碾壓方炎，方炎也算是一個很有錢很有錢的人了——嘿嘿，這么一想，方炎要是成為我姐夫也不是一件壞事，至少我姐嫁過去之后不會吃苦。”

“——”葉溫柔的眼神變得犀利起來。

葉風聲也知道自己跑題了，趕緊又接回剛才的話茬，說道：“姐，不是說我們不愿意幫忙，以咱們家的財力，就是把整個葉家給賭上去，恐怕也幫不上方炎什么忙吧？將家太強大了，強大到——除非秦家愿意出手。不然十個葉家的財力也不是他們的對手。”

“我沒想過要跟將家比拼財力。”葉溫柔一臉淡漠地說道。

“啊？不跟他們比拼財力？那我們和他們比拼什么？我們拿什么幫助方炎？”

“我們擋不住將家的財力，將家也擋不住我的武力——”葉溫柔說話時的表情云淡風輕，就像是在說一件事不關已的事情。但是葉風聲心里很清楚，當她說出這樣的話時，她就真得會做那樣的事情。“我去把將家的人殺光，不就什么事情也沒有了？”

“姐——”葉風聲嚇得胖臉蒼白，白里透紅。“你可不要干傻事。你要是這么做了，咱們家可也就完蛋了——”

“那是殺光將家人之后才需要考慮的事情。”葉溫柔聲音堅定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