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蕭穩了穩心神,上前喚了一聲父親。
陸候瞪了他一眼,倒也不戳破,語氣古怪道:
“這么晚了......還練功呢?”
陸蕭緊了緊拳頭,神色尷尬的回了一句是。
父子倆就立在屋檐下頭,望著薄暮繚繞的夜色,有一句沒一句的攀聊起來。
“淳親王這一倒臺,潘太尉府上倒是真急了......”
陸蕭頓了頓,想起潘家與淳親王世子曾有過婚約,便道:
“潘太尉這人向來見風使舵,此番未受波及,已屬他祖上積德了......”
陸候對他這話深以為然,想了一瞬又冷笑道:
“你猜猜那潘老賊今日到陛下跟前求了什么?”
潘太尉去求陛下?
陸蕭側過身子,訝異道:
“莫不是還為淳親王府的事兒?”
陸候睨了他一眼,道:
“他是替他那尚未嫁入淳親王府的嫡女求陛下賜婚的......”
“說他閨女過了年都十六了......他也曉得自個兒閨女因淳親王這事兒損了名聲,就想從京中名聲不大好的兒郎里挑一個出來,求陛下賜婚......”
陸候話鋒一轉,目光直直盯著陸蕭:
“你猜猜,這盛京城的紈绔里頭,誰排第一啊?”
陸蕭一聽這話就氣短了,清了清嗓子,心道世上哪兒有這么埋汰親生兒子的老子?
“那......那都是多久前的事兒了......”
陸蕭氣哼哼別過臉去。
陸候這一聽,就齜牙冷笑了一聲:
“那也沒法子......誰叫你陸閻王的名聲太響,至今沒人敢超呢?”
陸蕭怔了一瞬,忙問:
“那......陛下怎么說?”
陸候哼了一聲:
“那能怎么說?”
“老子都有一個如此名聲的兒子了,他能忍心再給我添一房敗了名聲的兒媳添堵?”
“今日那潘老賊被陛下那是劈頭蓋臉一頓罵呀,連折子都甩他臉上去了!陛下這幾日為淳親王造反一事煩著,正愁氣兒沒處撒呢!”
陸候露出解氣的神情來,得意道:
“你小子總算是給老子長了回臉面!”
“太子今日當著眾人的面兒,將你護駕那回很是夸贊一番!你是沒瞧見潘老賊那臉色......嘖嘖......跟浸了染缸似的......”
陸蕭自小挨了陸候不少打罵,倒是少有這般夸贊的時候,看著陸候如此暢快模樣,眼底也便露了笑。
“李家那頭......你真是鐵了心的要娶重華那丫頭?”
陸候斂了笑,神色鄭重的側身看向陸蕭,道:
“你也知這丫頭身份不一般,可想過陛下與太子那里如何自處?”
陸蕭黙了一瞬,道:
“陛下那里還需勞煩父親先通個氣,至于太子這頭......兒子會尋個機會,親自與他說清楚。”
陸候點了點頭,道:
“好!倒是個有擔當的!”
“不過......你這未來岳父尚沒給個準話兒,你可別高興的太早咯!”
“你小子倒真是膽兒肥!敢往李相眼皮子地下添人......虧得李家那丫頭肯替你遮掩,不然你這身皮指不定能被李相那老小子扒下幾層來......”
陸候想想就后怕,他原以為自家這小子還沒開竅,哪兒曉得都能暗地里拱人家白菜了!幸虧李相家那丫頭也有意,不然這事兒可就難辦了......
陸蕭眼底露著笑,這事兒李太微既應下,便出不了多大岔子。
念及李太微,陸蕭倒想起一事來,問陸候:
“舅父那里可有信來?算著日子也該要動身入京了......”
陸候頓了頓,道:
“中秋前你舅父叫人送了信來,說你外祖母染了風寒,要歇上一陣子再動身......”
“外祖母病了?”
陸蕭訝異道。
他外祖母身子一向康健,前世這會兒也并未傳出過染病一事......
“我明日命人送些補品去吧,順便問問蕭炎大約何時動身。”
陸候頷首:
“也好......還有陛下為你舅父新辟的宅子,你這幾日抽空也去瞧瞧,看看還有哪處不妥當的,叫匠人們用心些......”
陸蕭自然應下這事兒,見夜色不早,父子倆簡單說了幾嘴就各自回房歇下了。
夜里陸候輾轉反側,與羅氏隨嘴說起了陸蕭這門親事來。
羅氏一聽,身子就僵住了。
“侯爺是說......世子瞧上了重華郡主?”
“那......那郡主那頭怎么說?相爺答應了不曾?”
陸候含糊道:
“女兒家臉皮薄,她肯與李相親口提了蕭哥兒這事兒,便已是難得.......李相那頭還得回去合計合計,重華這身份不同尋常貴女,李家哪兒能那么快應下來......”
羅氏擰眉想了一瞬,李太微在她府上住了這幾日,也未曾與她露過這分小兒女的心思呀......
“侯爺,這事兒您怎么想的?”
“妾身也知這重華郡主身份貴重,這多少雙眼睛盯著,就是太子那里只怕也生了心思的......這門親事,侯爺可得三思啊!”
陸候側過臉,望著羅氏笑了笑,道:
“我原也不放心蕭哥兒,就怕他胡鬧慣了......可你瞧瞧他回京后,如同變了一個人,他既是與李家丫頭兩情相悅,咱們陸家又不是配不上李家......”
“再說李相那頭還沒應下,我改日進宮與陛下先通個氣兒,探探陛下的意思再說不遲。”
羅氏輕輕嘆了一聲,終是沒有再說什么,可這一夜都沒合得了眼。
清晨伺候好陸候起身,待他用了早膳上朝去,羅氏才叫人安排了馬車,悄無聲息的出了府。
京城椿樹胡同,盛家小院。
盛如柏今日休沐,早起練了一會子劍,歇在樹蔭下看書。
見羅氏馬車過來,忙丟下書本,親自迎了上來。
“義母怎么來了?”
羅氏下了馬車,臉色有些不大好,盛如柏怔了一瞬,請了羅氏進房說話。
“義母,可是府中出了什么事?”
盛如柏試探道。
羅氏坐下,除了帷帽,臉色有些發緊。
“陸蕭要與李家重華郡主攀親了!”
盛如柏聞言怔了一瞬:
“什么?這是何時的事兒?可做得準?”
羅氏道:
“昨晚你義父親口與我說起的,怎會有假?”
“原指望他能死在軍中的......我們源哥兒也算能熬出頭,可你看這......”
“義母莫惱,這事兒容我先想想。”
盛如柏打斷了羅氏的話,猶疑道:
“上個月這二人不是才在成賀門起了沖突么?怎么轉眼就能談婚論嫁了?”
“我昨日才去的李相府上,也未曾聽人提及此事......義母先莫憂心,這婚事既尚未定下,便還有轉圜的余地......”
羅氏眼前一亮,道:
“你有法子?”
盛如柏斂眉,眼底幽幽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