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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扎德是虎人,他在十天前被關到這里。
他被強盜抓進來的時候,正好是晨星月的最后一天。
第四紀元,二零一年。而晨星月是開年的第一個月——當他將這個消息告訴那個被抓來的陌生人時,他清晰地看見了陌生人眼中的喜悅。
那是一個奇怪的人。
拉扎德并沒有從那人身上看到像是布萊頓人一般的微尖耳朵,但他在看見那個人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是一個布萊頓人——而像是他這樣的人,在天際省的東境并不常見。
對,這里是東境。天際省舊都風盔城所在的土地。而這里則是東境的南方,散骨山脊的南部區域。和裂谷領接近,且有一座古老的廢棄城塞被安置在這里。
這座城塞的附近有一片常年被霧氣縈繞的沼地——這座城塞因此而獲得了迷霧塔樓的稱呼。并在廢棄已久后被一伙強盜所盤踞。十天前,帶著貨物從裂谷出發,計劃前往風盔城的拉扎德在路邊被強盜們襲擊,護衛死傷殆盡,只有他自己被活捉,并被要求寫信給虎人的大商隊要求贖金。
那恐怕還要再等一段時日。但他對自己那些貪財但卻團結的同胞有信心——不止是他,那些強盜們同樣很有信心。
所以他才能夠在這里活上十天,沒被拷打,沒餓肚子,穿著干凈的衣服,看著其它那些榨不出贖金的倒霉鬼送掉小命。
直到他看見那個人,那個陌生人。
那個被強盜‘鐵斧’像是扛一個麻袋一樣扛進來,身上只披著一張破布的陌生人。
那是一個奇怪的人。
明明身陷囹圄,語氣中卻充斥著一種奇異的自信。不,那已經不能說是自信了,簡直就是傲慢,以及漫不經心。
“說一下那些強盜吧,里面有什么厲害角色嗎?”
拉扎德只在兩種人身上見過這種語氣。在裂谷城的學院中,那些剛剛從學院里走出來的學者,以及背景深厚的貴族,總是能夠發出這種聲音。前者是因為還沒經受過風雨,而后者,有的是人為他們遮風擋雨。
虎人看了一眼陌生人的手,那雙手白皙,干凈。沒有老繭,沒有傷痕和厚皮。
這不是一雙農夫的手,這雙手或許只握過筆和璽印。難怪強盜‘鐵斧’會篤定首領會對這人感興趣——換做是拉扎德自己,也會如此斷定。
于是拉扎德耐心地回應。
“這里的頭兒是‘巖石’穆德,他能夠一劍砍死一頭野豬。他殺死我的三個護衛只花了五秒鐘。風盔城給他開出了兩百五十賽普丁的賞金。”
“他的副手是‘碎顱’科爾洛,一個被放逐的獸人。聽說他曾經徒手捏碎了一個木精靈的腦袋。手上至少有十五條人命。他被懸賞一百八十賽普丁。”
“除此以外,還有‘重錘’,‘甜嘴’,‘鋸木機’,哈……包括把你帶到這里來的那個諾德人。別人都叫他鐵斧。這幾個人都是能夠以一敵三的好手,據說里面還有被趕出風盔城的城衛兵。”
“這樣啊……”那個陌生人點了點頭,好像是松了口氣。而在松了口氣的同時,又像是下了某個決心。
“嘿。”拉扎德決定多少提醒,或者投資他一句。“等會你要是見到‘巖石’,說話小心點。就當他是你的長輩。你還年輕,有很多事可以讓你的家人,朋友幫你處理。別在沒必要的時候發脾氣。”
他看見陌生人愣了一下,然后嘴角扯出一抹笑意。或許直到現在,這個陌生人才第一次正眼看向自己。
“謝謝。”他向拉扎德點了點頭。“對了,還未請教你的名字?”
“拉扎德。”虎人突然覺得,自己好像轉了運。
“拉扎德……我記住了。”陌生人頓了一下,似乎是思考著什么東西。“不介意的話,你可以稱我為……”
“……達斯特(Dust)。”巫塵點了點頭,說出了自己一直都在用的游戲ID。達斯特便是塵土,也就是他巫塵自己。
而腳步聲正在臨近。
“布萊頓人。”腰間挎著一把鐵斧的諾德強盜出現在牢房里。他的嘴角依舊掛著那一抹嗜血的笑意。“跟我來,巖石老大要見你。”
‘巖石’穆德是一個高大的諾德人,他懶洋洋地靠在一張椅子上,手邊放著一把保養得很好的鋼制大劍——那劍有一米五長,手掌寬。十五公斤的重量是一個比較保守的估測,想要揮動它,需要的是高于巫塵故土古代武將平均值的臂力。
他抬起頭,看了被從牢籠里釋放出來的巫塵一眼——他的身邊站著十數個強盜,有男有女,而這里則是一座寬闊的巖石大廳。
“布萊頓人,說說你自己。”
他看著巫塵,巫塵看著他。巫塵覺得自己應該先下手為強。但有什么東西,正在阻止他做出這樣的決定。
不是手上的繩子。
阻礙他的是某種更加抽象的東西。
他的過去,他的教育,他的道德,他的良知。阻礙他直接動手,在這里當場掠奪掉眼前之人的生命。
不能這么做。
不可以殺人。
他們還沒做什么不是嗎?他們還沒有攻擊你不是嗎?他們或許有罪,懲處他們的也應該是法律,而不應該是你自己不是嗎?
不要殺他們,不要弄臟自己的手。你是一個遵紀守法的好人,不要越過那條線去。
不要……隨意地踩進深淵里。
巫塵抿了抿唇,輕輕地吸了一口氣。腦袋里的聲音礙事又煩人,而那個聲音就是當了十多年好學生,遵紀守法,連過馬路闖紅燈都不會做的自己。
殺戮遲早要開始,不戰斗則根本無法在這個世界,以及昔日的世界生存下去。自己的雙手遲早要沾血,一開始或許是有辜的罪人之血,但遲早,無辜者的血也會因自己的意志而流濺。
但是……
——走個流程吧。
巫塵看了眼自己被綁住的雙手。揚起下巴,看了座位上的強盜首領一眼。
“你們就是這么招待客人的?”
“你!”有強盜發出憤怒的聲音,又在強盜首領抬手的動作中平靜。
“給客人松開。”他說。
一個三角眼的強盜獰笑著走上前來,用匕首舞了個刀花。一記揮斬,精準地切開了巫塵手上的繩索,并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刀法很好。
是巫塵做不到,卻能夠看得清的等級。
但無所謂。
他點了點頭,走到桌邊。隨手拿起一個杯子,想要喝下去,卻又忍不了劣酒的酸氣。
“你們想要什么?”他隨口說道。
強盜們相互對視了一眼。或許有那么一瞬間,他們被巫塵震懾,決定放棄敲上一筆。
但也只是瞬息。
“一千……兩千賽普丁。”強盜首領抬起一根手指,又抬起第二根。“你寫信讓你的家人送過來,我們送你回家。”
“就這些?”
“那就再加五百。”
巫塵隨手扔下酒杯。
“我不想寫。”
“那就由不得你了。”
站在巫塵身后的鐵斧朝他邁出大步。
然而下一刻,一塊銀色的金屬,已然頂上他的眉心。
“你滿意了吧。”他對自己說,對那個即將被自己所殺死的自己。
強盜首領霍然而起,其它的強盜也都紛紛拿起武器。然而他們的速度再快,也快不過被手指打開的保險,扣下的扳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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