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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家的院子很靜,比起吵吵鬧鬧的衙門,滿是慘叫的大牢,這里顯得格外的安寧。
“崔二爺,我們小姐請您寬座。”
姚家的下人上前服侍,崔奕廷點了點頭卻沒有進屋。
“我家小姐讓人準備了飯菜。”
小丫鬟清脆的聲音又傳來,崔奕廷轉過身去。
身后是兩個穿著青色褙子的丫鬟。
說話的功夫,姚家下人已經陸陸續續端了碟碗上來。
小院子里都能聞到飯菜的香氣。
在衙門里沒吃飯,回到家中下人也沒有準備,他一路到了姚家和姚宜州說話,沒想這里還準備了飯菜。
既來之則安之。
崔奕廷點了點頭,大步走進了屋子。
崔奕廷坐下來吃飯,屋子里依舊安靜的沒有半點聲音,旁邊伺候的婆子幾乎都要神游物外,一只空碗已經擺在桌子上,婆子驚訝地怔愣片刻才又添飯過去,沒想到這位崔大人不聲不響卻吃得這么快。
吃完飯崔奕廷站起身來,自從查案開始,難得像今天這樣悠閑地站一會兒養養神,又好好的吃了頓飯。
他正要說話,一只點心匣子遞到他跟前。
點心。
崔奕廷立即想起在泰興樓遇到姚七小姐的事來。
那次他是要去泰興樓買點心,卻因為泰興樓的點心不隨便賣沒有買到。
姚七小姐還記得,也不奇怪,姚七小姐本來就是心思細密的人。
崔奕廷接過點心匣子,這才看向剛剛進屋的丫鬟,那丫鬟年紀不大,個子也不高,剛剛夠著他的胸口,看起來和姚七小姐年紀相仿,長得眉清目秀。大約是姚七小姐身邊的人。
“謝謝你家小姐。”
這次來姚家,是想要親口問問姚家的事可都安排好了,雖然沒見到姚七小姐,這算是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崔奕廷就要向前走。
“崔二爺是打小兒就不認人?”
低低的聲音只有他能聽到。崔奕廷聽得一怔,立即想起這聲音的源頭。
這是,姚七小姐的聲音。
他又認錯了人?
崔奕廷轉過頭去,方才遞給他點心的女子微微笑著,窗欞外的海棠影子密密的映過來,灑在她白如若曦的臉上,他一錯頭,讓出了陽光,照得她微微瞇著眼睛,下意識地用手帕去擋。
臉上淡淡的笑容。海棠色的帕子,這樣一笑一躲,黑亮的眼睛,彎彎的眉毛,忽然之間多了幾分的美好。
這樣一看才發現姚七小姐的衣裙看起來和旁邊的丫鬟一樣。卻又不同,連梳著的發髻也有細微的差別。
就這樣略微大意,就被她又看了出來。
從來不琢磨女子的長相,忽然之間多了幾分的感觸,這下可該記住了吧?
“打小兒就這樣。”
從不說出去的話,卻這樣從嘴邊溜出去。
姚七小姐點點頭。
望著崔奕廷離開的身影。
怪不得崔奕廷會三番兩次將她認錯,原來是因為有臉盲癥的毛病。
就算是輕微的臉盲癥也要花平人幾倍的功夫將人記住。再想想崔奕廷的父親崔大學士沒有給長子謀算前程,而是花了心思培養次子,這樣的舉動也就順理成章起來。
崔奕廷從前紈绔子弟的傳言,說不定也并非不實,他做事的方式就和尋常人家的子弟不同,做事不呆板反而十分的圓滑。
可是這樣一個“劣跡斑斑”的人。怎么會突然之間對朝廷上的事認真起來。
“二爺回來了,二爺回來了。”崔家的院子忽然之間熱鬧起來。
崔奕廷進了門就看到卸了滿院子的箱子,下人都站在院子里忙碌。
崔夫人匆匆忙忙地趕出來,看到崔奕廷又是埋怨又是心疼,“你這孩子。怎么瘦成這個樣子,不聲不響地就從家里出來,你是要急死我不成?”這一路上她是愁壞了心思,希望到了京城之后發現和傳言的不一樣,奕廷沒有將親叔叔送進大牢里,誰知道進了院子聽下人一說,心里徹底地涼了,老爺到現在還一句話也沒說……
崔奕廷上前給母親行禮。
崔夫人向堂屋里看了一眼,低聲道:“快,進屋給你父親認個錯,就說下次再也不敢胡鬧了。”
崔夫人話音剛落,崔實圖的聲音從屋子里傳來,“還不快進來。”
崔奕廷面不改色地進了屋,又反手將屋門關上。
崔夫人頓時臉色蒼白,旁邊的管事媽媽低聲道:“要不然奴婢去……找幾個家人來……萬一老爺要打二爺,千萬要家人下手輕一些。”
沒那么可怕,若是這樣,她就不會安安穩穩地站在這里,“奕廷還要辦差事,老爺就算想罰,也不能在這個時候。”再說崔實榮的案子已經判定,生米煮成熟飯,已經是萬難轉圜。
崔夫人道:“將藥備好了,免得老爺動氣。”
管事媽媽頜首,“都備好了,夫人放心。”
“這孩子真是……”奕廷小時候父子兩個見面就要瞪眼睛,她原本想著等到奕廷及冠之后,定下一門親事,也好讓奕廷收收心。
兒子的心思她是最了解,奕廷不喜歡被約束,將來也不會入仕,這樣也好,平平安安地做個閑公子也就罷了。
誰知道忽然之間兒子卻變了,自己跑來京里活動關系,給皇上上了一道奏折,領了內差奉旨巡漕,這還不算,回京之后又兼任刑部郎中帶著錦衣衛審辦貪墨漕糧案……這個家里唯一能摸到兒子心思的人就是她,可是現在她也弄不明白,奕廷這是到底要做什么。
屋子里,崔實圖看著崔奕廷。
“翅膀硬了,敢越過家里自己來京謀前程了,”崔實圖冷笑一聲,“你這是蒙了祖蔭還是自己科舉入仕?既然要六親不認,就別靠著崔家的關系。”
“不敢用父親從前的老關系,”崔奕廷說著頓了頓,“皇上心里是不是還惦記著父親這個清廉的大學士,就不是兒子能揣度的。就算科舉入仕,只怕也是蒙祖蔭,有父親的名聲在,人人都會爭著作保推舉,說起來只要入仕,哪種法子都有利有弊,幸好皇上看的是兒子的奏折才決定要查南直隸的漕運。”
崔實圖張開嘴,卻又啞口無言,“黃口小兒,就這般猖狂,早晚讓你在這上面跌跟頭,今天你懲辦了你叔父,明日看你跟崔氏族里如何交代。”
崔實圖瞪圓了眼睛。
別人辦案都會避親,他倒好,真是六親不認。
“父親,”崔奕廷走過去將茶碗送到崔實榮跟前,“父親咋了碗,我也好出去查案,皇上給了刑部期限,要將南直隸的案子查個清清楚楚。”
崔實圖抓起茶碗來。
外面有族中的人看著,他總要有個交代,這個逆子偏偏皇命在身,打也打不得,他正想著要高聲怒罵一陣,這逆子就將茶碗送過來。
現在他將茶碗擲在地上不是,不擲也不是。
屋子里傳來清脆的碎瓷聲響,然后是崔實圖怒吼的聲音,“既然跑了出去,以后就不要再認我這個父親,也別說你是崔家人。”
后門打開,崔奕廷從里面走出來。
院子里的嚇人都不敢說話,崔夫人想要向前崔奕廷卻沒有停頓出了院子。
下人將地上的狼藉收拾干凈退出去,崔夫人勸臉色鐵青的崔實圖,“老爺不是跟妾身說,這次要好好和奕廷說話。”
父子兩個只要見了面就要鬧得雞飛狗跳。
“我跟他沒法說話,沒人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崔實圖看向妻子,“這是你肚子里掉出來的肉,你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他怎么有這個膽子……我看大周朝滿朝文武,誰也沒有他的能耐。”
剛剛入仕就得罪了這么多人,哪里是辦一個案子,懲辦一個官員,如果政局變幻就這樣簡單,當年他又何必抱病致仕。
“將來我看他的日子要怎么過,”崔實圖說完話豁然站起身,“他是爭來了漕糧,是給朝廷籌備軍糧立了功,這都只是眼下的……別看現在御史言官看到那些人被抓嘴里稱快,將來等他被人陷害的時候,看誰能伸手去幫他,小小年紀就落了個薄情寡義的名聲……圖的是個什么,兩個兒子我都是一樣的請先生來教,怎么就單單將他教成這個樣子。”
崔夫人聽得這話不禁心里黯然,也不知什么時候兩父子能坐下來好好說說話,笑一笑,她夾在中間也不必這樣難受。
崔奕廷從崔家出來,看向陳寶,“姚七小姐回去姚家了沒有?”
陳寶道:“已經坐車走了。”
“讓人看著,姚家、沈家那邊都讓人盯著,免得出什么差錯。”京里現在亂成一團,保不齊誰會渾水摸魚。
婉寧坐在馬車里覺得有些困,鼻端是淡淡的香氣,身上的毯子又很暖和,童媽媽在一旁伺候著,讓她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睛。
突然之間馬車一顛,婉寧頓時醒過來。
旁邊打瞌睡的童媽媽和落雨也一下子清醒。
“這是怎么了?”童媽媽立即問過去。
小崔同學的毛病什么時候能好啊。
教主:好不了了,就努力地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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