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映容說完看向旁邊的崔奕廷,“你和季然常來往,可聽季然說起?”
崔奕廷道:“沒有。”
陽光落下來,顯得屋子里十分的安靜,崔映容一邊喝著茶一邊看崔奕廷。
崔奕廷不一會兒工夫起身告辭。
“不等你姑父回來了?”崔映容問過去。
崔奕廷道:“在衙門里能見到姑父。”
等到崔奕廷走出院子,崔映容才嘆口氣,“這兩個孩子不知道在做什么。”
周阮如聽得不清不楚,轉頭問母親,“母親說的是誰?”
崔映容頗有深意地一笑,“小孩子不要打聽。”
“母親明明說的是表兄和婉寧。”周阮如試探著母親的心思。
崔映容伸出手來刮女兒的鼻子,“就你機靈,什么都知道。”
周阮如頓時來了精神,“若是婉寧能嫁給表兄,那……豈不是一件好事。”
奕廷是對別人的事從來不上心的,從小到大都是別人追著他跑,想要讓他規規矩矩做幾件事比登天還難,現在真是情形變了,他追著別人跑,心里大約還不覺得。
“如果婉寧答應了陳家的婚事呢?”
聽著女兒的詢問,崔映容笑出聲,“你啊,跟婉寧通信也有日子了,怎么連她什么性子都不知曉,你表兄都不著急,你跟著急什么?若是婉寧想要陳家這門親,就不會關了茶鋪,足不出戶的讀書,不會做那些看起來和她的心性背道而馳的事,人能委屈一時不能委屈一輩子,這個道理婉寧比誰都清楚,看一門親事,是要真真切切地去衡量,所謂的門當戶對,就是看將來彼此能不能相合,這樣遮遮掩掩,我看婉寧根本就是不想姚三老爺再惦念著陳家,要取了個一勞永逸的法子。”
“既然是這樣,母親怎么會還說出方才那些話,當著表兄的面夸贊陳季然。”
崔映容哭笑不得,“那都是為了你那表兄。”看看他那么聰明的人,會不會被亂了心神。
“死了個鹽運使,還有下面大大小小的官員十幾人,正好將崔實榮案沒有牽連到的戶部官員都扯進去。”
“皇上命禮部侍郎暫管禮部,禮部尚書于大人明日開始就正式去戶部。”
戶部從尚書到員外郎幾乎是連窩端起。
這是從太祖以來整頓吏治動作最大的一次。
崔奕廷看著手里的公文。
謝嚴紀側頭看過去,崔奕廷手里的公文還是停留在半個時辰前那一頁。謝嚴紀不禁詫異,崔奕廷向來是邊聽他們說話邊看公文,兩不耽擱,今天這是怎么了?
這公文是關于錦衣衛內部拔擢的,崔奕廷如今是正六品的百戶,看起來官職不大,不但是內官還管著北鎮撫司,下面的將軍、校尉有不少,可即便如此,也應該沒那么棘手吧。
謝嚴紀想要開口詢問,旁邊的幕僚趙蒲臺急忙擺手。
屋子里靜了好一會兒,崔奕廷抬起頭來,“說到哪里了?”
謝嚴紀差點就將嘴里的茶水吐出來,敢情這么長時間,崔奕廷真的沒聽到啊。
“今年的茶選怎么樣了?”
謝嚴紀道:“茶商正送茶上來,”說到這個,“沈家的茶鋪怎么會在這時候關門不賣茶了?”
茶選是每年的大事,茶商都卯著勁送茶上來,茶馬司看上了茶就會收買茶葉,誰不想將茶葉賣去茶馬司,這樣就成了收茶的大戶。
就算不能賺多少銀子,也會有個名聲,將來賣茶就方便的多,沈家的鋪子不是一直在揚名嗎?
謝嚴紀頓了頓接著道:“姚七小姐不會連這個也不知曉吧?”
聽得謝嚴紀這話,一直抿著嘴的崔奕廷忽然笑出來。
廣恩公府。
張夫人將安穩下來的張瑜貞送走,這才進了書房。
張戚程剛和幕僚說完話。
“趙家的事怎么樣?”張夫人急著問過去。
張戚程搖搖頭,“不太好,趙璠這次是不能脫身了,”說著看向張夫人,“你也小心著些,別讓趙家的事牽連到我們。”
趙家和壽家不一樣,壽家倒了不會有人想到廣恩公府,趙璠是他的女婿又是勛貴,若是有什么風吹草動,很容易讓人想到他。
張夫人道:“公爵爺沒有親自向鹽運使司要過鹽引,除非是姑爺將老爺說出來,可刑部那邊也沒有證據,姑爺也不會傻到這個地步,應該不會讓人想到我們家,至少瑜珺那邊還算太平。”
張夫人話音剛落,張家管事過來道:“爵爺、夫人,華茗軒那邊的掌柜來了。”
華茗軒的掌柜和趙璠有些交情,怎么會找到這里。
張戚程皺起眉頭,“讓他走吧。”只要和趙璠有關,現在都要小心著點才好。
管事點點頭,一會兒工夫又來回稟,“華茗軒送來了茶葉,說是讓爵爺和夫人嘗嘗,華茗軒的掌柜說,沈家鋪子不賣茶了好像要賣回從前的錦緞,還好他們從沈家那邊買過茶葉,今年的新茶就在這里了。”
是沈家那邊一樣的新茶?
姚七小姐忽然不賣茶了,誰知道她在做什么打算。
張夫人道:“應該不會有什么事,每年都有茶商做新茶,沈家賣新茶,別的茶商也能找著模樣做茶……”
張戚程看向管事,“讓華茗軒以后不用再來了,將送過來的禮物都拿回去。”
管事應了一聲退下去。
等到屋子里沒有了人,張夫人上來道:“都是尋常的禮數,爵爺怎么這樣小心。”
張戚程坐下來,“姑爺的案子還沒辦好,最好不要和趙家有什么牽連。”
不過就是個茶莊,京里那么多達官顯貴,誰還沒有幾個鋪子孝敬,就算沒有承爵之前,也不曾這樣小心。
想到趙璠的事,張夫人還是一陣心跳,“那就都聽爵爺的。”
婉寧在屋子里見了焦無應。
焦無應道:“鋪子里好幾日不賣茶了,大家也就相信了,七小姐是真的不做買賣了。不少茶莊找上門想要買我們手里剩下的茶葉,想方設法要帶走我們做茶的師傅,茶就別說了,您的紫砂壺,也不少人惦記著。”
婉寧還在燈下畫紫砂壺的樣子,也怪不得大家會相信,現在正是茶馬司征茶的時候。
“華茗軒呢?有什么動靜?”
焦無應道:“和別的茶莊一樣,除了想買茶,還想要我們的師傅。”
沈家既然不賣茶了,留著那些做茶的師傅也沒用。
“我們家做茶的師傅大多在京外,京里還鬧成這樣,可想而知會有多少商賈急著出京找人。”
焦無應接著道:“我們賣茶的時候名聲不小,現在不賣茶了,名聲仿佛更大了似的。”
京里只要想要她手里茶葉的商賈,都在替她的新茶揚名。
“盯緊了張家。”
聽到婉寧這樣說,焦無應連連點頭,旁邊的賀大年道:“小姐放心吧,這幾日定然是跑不了。”
上次她遇襲張家就脫開了干系,如今趙璠被抓,張家若是仍舊想要置身事外,只怕就沒那么容易了。
張氏在聽銀桂稟告。
銀桂道:“七小姐這些日子都在和先生學認字,好像真的不管那邊的事了。”
張氏點點頭,那個叫焦無應的掌柜是把好手,在叫賣姚婉寧手里剩下的茶葉,定然能賣個好價錢。
除了那些茶葉,還有紫砂壺。
加上在京外的兩處莊子,姚婉寧還新買了宣府的土地,朝廷頒了鹽政之后,姚婉寧在宣府買的田地就跟著值錢了。
這樣算起來,姚婉寧手里已經有不少的財物。
紫鵑道:“今天早些時候奴婢還遇到童媽媽,童媽媽比往日更趾高氣揚起來,話里話外的意思將來七小姐會嫁給陳家三爺。”
陳季然中了舉人,姚婉寧自然覺得這是門好親事,沈氏用盡渾身解數就是想要婉寧嫁去陳閣老家。
張氏彎起嘴角,“鬧來鬧去就是為自己算計門好親事。”這樣一想,就不難理解為什么老爺請陳閣老幫忙請來女先生,姚婉寧就這樣乖乖地答應不做買賣改學讀書寫字。
“不光是七小姐,七小姐屋里的落雨、落英都在跟著學寫字。”
以為這樣將來就會討好陳家,說到底再厲害也是個未出閣的小姐,她那時候心里想的也是嫁入高門。
這樣也沒枉費她在老爺耳邊說起陳閣老。
如媽媽笑容可掬,“這樣看來,婚事定下來之前,七小姐至少都要裝裝樣子,太太也就能松口氣。”
張氏用帕子掃了掃膝頭的裙子,那她要謝謝陳季然在這時候中了舉人,這才被姚婉寧看上,她還要謝謝陳閣老,沒有推了這門親事。
如媽媽低聲道:“七小姐真的嫁過去,也會有個好前程。”
那可不一定,誰說要娶姚婉寧的人就是陳季然,陳家好幾房,長房的孫子陳仲然不但沒有功名,聽說還是個喜歡看戲聽曲兒的,從前是訂好了親事,前陣子那家的閨女沒有進門就得了重疾,陳大太太匆匆忙忙就退了那門親事,陳大太太是個眼皮子淺的人,眼睛里能看到的只是錢財。
要不是這樣,她也不會勸說老爺,在這時候跟陳閣老議親。
陳季然不過是用來騙婉寧的,沒想到姚婉寧還真的一心想要嫁給陳季然,想必是陳季然去泰興的時候,姚婉寧偷偷見過。
陳季然一表人才也難怪婉寧會喜歡,以婉寧現在的處境,能嫁給陳季然就是偌大的福氣。
張氏道:“跟七小姐說,明日收拾收拾跟我一起去陳閣老家宴席。”
如媽媽應了一聲。
婉寧推了那么多宴席,若不是在意陳家的婚事,就不會答應出門,既然如此她幫幫忙,將婉寧的婚事定下來,女人只要定了親,就能看到以后會如何,再怎么樣也不會跑出夫家的大天去。
一會兒工夫如媽媽進來道:“七小姐答應了。”
張氏道:“準備禮物,我們明日用了早飯就過去。”
陳閣老家里。
陳大太太躺在軟榻上,讓下人輕輕地捶著腿,“大爺呢?”
管事余媽媽搖頭,“還沒回來。”
陳大太太皺起眉頭,“不是一早就讓人出去找了嗎?”
余媽媽不知怎么說好,“大爺喜歡的那個戲班子,去了武興侯府,怎么也要等到宴席散了,大爺才能回來。”
陳大太太豁然支起身子,“還是那個性子,就是因為傳出他和那個戲子……才丟了親事,老爺氣得差點將他的腿打折了,他還不長記性,怪不得老太爺只喜歡季然這個孫子,提起他就皺眉頭。”
余媽媽急忙勸道:“您也消消氣,自從上次……大爺也是頭一次出去那么晚,武興侯又是勛貴,既然請了大爺,大爺也不好不過去捧場。”
“我就說早早娶個媳婦回來,讓他也收收性子,”說到這里陳大太太喘口氣,“那個姚七小姐外面傳得那么厲害,也不知將來進了門能不能聽我的話。”
“不聽您的聽誰的。”
要不是看在姚婉寧手里的那些財物,她才不會去爭這門親事。
上次去姚家做客,不過掃了一眼姚三太太桌子上的賬目,就嚇了她一跳,厚厚的一摞賬足有半尺高,姚三太太也不看徑直讓人送去給姚七小姐,那是姚七小姐自己管著的鋪子。
真是厲害。
沈家不死不活的鋪子賣了茶葉一下子就紅火起來。
一轉手就買了余家在宣府的屯田。
京里達官顯貴是不少,哪個內宅小姐有這么多的錢財,等到將來嫁了人,那些東西自然會跟著來到婆家。
別說姚七小姐是個全須全尾的,就算是個跛子她也愿意娶進門。
陳大太太正想著,陳仲然進了門,上前給母親行了禮,陳仲然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翹起了腳。
陳大太太臉上浮現起恨鐵不成鋼的神情,“被你父親知道了,定然打得你三日不能下地。”
陳仲然卻不以為然,翹起了嘴,“那算什么,有能耐就讓我一輩子都不能出門。”
陳大太太撫著胸口,“真是個冤孽,早知道我就不該生下你。”
“母親現在后悔已經晚了,”陳仲然玩世不恭地笑著,“母親只有我一個兒子,不生下我,將來要指望誰養老送終。”
說到這里,陳仲然抿了一口茶,“母親說的那個姚七小姐,真的有那么多的錢?長得如何?”
情節真的不慢了,都盡量在寫,敘事的方法我會盡量快點,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