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嘉寧長公主來看您了。”內侍低聲道。
皇后有些驚訝,“長公主不是病了?我正想要再遣人過去看看,怎么倒來看我,”說著看向女官,“讓長公主過來和本宮說話。”
女官應了一聲迎出去。
琉璃簾子掀開,嘉寧長公主走進來行禮。
皇后笑著道:“早晨的時候本宮還說起長公主,沒想到這就見到了。”
嘉寧長公主臉上雖然施了粉看起來卻十分的憔悴,整個人藏在寬大的褙子里,仿佛一陣風就要吹倒似的。
“怎么不在府里好好養著。”皇后臉上帶著關切和埋怨。
嘉寧長公主笑著道:“病了好些日子,總算是好了,就想著來看看娘娘。”
皇后仔細地端詳嘉寧長公主,“本宮這里有不少皇上賞下來的藥,一會兒給你帶些回去,病雖然好了,身子要養起來。”
嘉寧長公主應了一聲,從懷里拿出了荷包遞給皇后,“娘娘喜歡臣妹戴著的荷包,臣妹就讓人又做了一只給娘娘。”
女官將荷包接過去放在皇后手里,皇后握在手里笑著和嘉寧長公主話起家常來,“順妃的病還沒好,前兒本宮讓人去看了,燎了一嘴的泡,頭疼的厲害,說是熱病,也吃了不少的藥怎么就不見好呢。”
嘉寧長公主道:“熱病也是不好治的。”
皇后點點頭,端起茶來喝了一口,“你這病倒是好的快。”
嘉寧長公主笑道:“是用的民間的方子,沒想到吃了幾次真的好了,這次進宮臣妹還想著,若是順妃娘娘的病還不好,倒不如將給臣妹治病的人帶進宮給順妃娘娘看看。”
如果民間的方子能將病治好那是再好不過。
眼見就要過年了,總不能將病拖到明年去。
皇后道:“本宮也沒精神管宮里的事,你去問問惠妃,讓惠妃安排時間,”說著看向嘉寧長公主,“那人可靠不可靠?”
嘉寧長公主笑起來,“看病的是個內閣中的小姐,學的是賀家的醫術,賀家治熱病有名,太醫院的何太醫年輕的時候還去賀家求學過。
內閣中的小姐。
皇后忽然想起姚七小姐來,“莫不是那個姚七小姐?”
嘉寧長公主一怔,“不是,是蔣家的一位小姐。”
不是同一個人,卻都會治病,皇后道:“現在內閣中的小姐也是不一般,一個個不知道都是從哪里學來的本事,想想本宮那時候,也就是學學下棋和女紅,別的一概不知。”
嘉寧長公主低下頭,看自己的裙擺,“臣妹倒是學會了不少東西,都是成親之后學的,過些日子說不定還會跟著家里的繡娘學刺繡……”
說著目光微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然就咳嗽起來。
皇后看著虛弱的嘉寧長公主,想起她第一次見長公主時的情形,那時候嘉寧長公主還沒有出嫁,紅彤彤的臉頰,目光清澈,整個人就如同一朵剛要綻開的芙蓉花,先皇格外喜歡這個女兒,精挑細選才找了翰林院學士劉家,誰能想到駙馬爺成親時還很好,不到一年的功夫卻得了急病死了。
嘉寧長公主一個人撐著長公主府,不知道過了多少的日日夜夜。
皇后心里不禁嘆口氣。
可憐長公主小小的年紀,還要熬多少年。
她是眼看著長公主越來越憔悴。
嘉寧長公主沉默片刻,抬起頭來,目光中仿佛有淚光,“娘娘福氣好,臣妹進宮也是想要沾沾娘娘的福氣。”
“這是怎么了?”皇后放下手里的暖爐,低頭看過去。
嘉寧長公主不做聲。
皇后看向旁邊的女官,女官立即退下去。
“快過來,”皇后向嘉寧長公主伸出手來,“跟我說說。”她嫁給到皇家來之后,不到兩個月就懷上了孩子,那時候嘉寧長公主就圍前圍后地侍奉她,那時候先皇還沒有決定立皇上還是端王為嗣,也是她太急躁,急于為皇上生下子嗣也好討得先皇歡心,沒想到卻因此小產,她小產之后身子不好,也是嘉寧長公主照顧她。
所以她心里格外喜歡這個皇妹。
“跟本宮說說。”皇后輕聲道,“在本宮面前你還有什么不能開口的。”
嘉寧長公主攥著手里的帕子,仿佛要將手帕撕碎了一般。
“皇后娘娘,”嘉寧長公主眼淚掉在黃緞褥子上,“臣妹這輩子難不成都要這樣了?”
皇后一怔,沒想到嘉寧長公主會說出這樣的話。
從前皇上想要嘉寧長公主改嫁,可是嘉寧長公主沒有答應,現在……
“不會的,”皇后勸慰著長公主,“慢慢來……總會好的,前些日子皇上還在本宮這里說,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在外頂著一個公主府,有多么辛苦皇上都知曉,若不然……本宮跟皇上說說選個俊才,讓你改嫁。”
聽得這話,嘉寧長公主抬起頭來,很快卻害怕地皺起眉頭,“娘娘,臣妹不敢……”
皇后低聲道:“你心里有沒有人?”
嘉寧長公主臉上頓時閃過一抹紅暈,很快卻遮掩過去,“沒……沒有……”
看著嘉寧長公主的模樣,皇后娘娘點點頭,“本宮知道了,本宮會替你做主……”
說了會兒話,嘉寧長公主要去看順妃,帶著人謝恩出了大殿。
皇后沉著眼睛,“長公主近來好像和從前不太一樣。”
女官跟著頜首,“好像更加不愛笑了。”
先皇如今只剩下一個女兒在世,皇上又喜歡這個妹妹,皇后一直將嘉寧長公主的事放在心上,從前看著長公主還算好,她也就沒多過問,如今看到長公主這樣的情形,她怎么也不能眼看著不管。
婉寧交代好了家里的事坐車去了沈家。
兩家離得近,來來往往方便了很多,現在她是明著和沈家做生意,就算有人阻攔,她也能大大方方地回過去。
沈氏過來接婉寧,笑著道:“聽說如今家里讓你管著了?”
婉寧點點頭。
沈氏的手不禁收緊了些,“總算是熬到這一天了。”她還以為只要有張氏在,婉寧永遠也不能出頭。
“張氏真的是病了?”沈四太太也想要知曉。
張氏的事外面人知曉的并不多,婉寧也是點到為止。
沈氏聽了有些驚訝,“你五叔怎么能不顧禮數。”
一個是在國子監讀書的人,一個是出身于勛貴家,哪個能不懂得禮數做出這樣的事來,就算五叔用嘉寧長公主遮掩過去,在父親那里也結了一個大大的疙瘩,所以張氏才會病倒。
張氏病倒之后,父親就將家里的事交給她,不是因為真的知道她能干,而是心里氣張氏。
婉寧去看昆哥最近學的書,昆哥學的很快,一本書都被翻了很多遍,注解也寫滿了書本。
沈四太太笑著道:“昆哥央求著你舅舅買馬呢。”
沒想到昆哥跟著裴明詔還真的學出了興趣。
說了一會兒話,沈氏去小廚房做點心,婉寧也跟腳過去,看著沈氏在小廚房里忙碌,婉寧覺得心里說不出的暖和。
小時候她想吃點心的時候,母親就這樣忙碌。
點心裝了一盒子,都是她愛吃的,沈氏交給童媽媽,囑咐童媽媽,“不能讓小姐多吃。”
她就喜歡吃甜食,母親做的點心都比外面買來的要甜很多,就是不能多吃,否則就會胃口不舒服。
廚娘笑著道:“剩下的奴婢明日一早做出來。”
沈氏道:“還是等我過來做,趕在六爺去楊先生那里做好就是了。”
廚娘點點頭。
跟著沈氏從小廚房里出來,婉寧道:“楊先生肯吃我們送去的點心?”
沈氏點點頭,“開始還讓昆哥拿回來,后來我覺得廚娘做的不好,就親手做了讓昆哥送去,沒想到楊先生會收下。”
“明日我跟昆哥一起去楊先生那里,”婉寧道,“眼見就要過年了,舅舅送去的東西定然不少,我也想盡盡心,送一份禮物過去。”
“去吧,”沈氏道,“你舅舅正愁沒有人跟他一起去楊先生哪里送年禮呢,楊敬先生脾氣不好,你啊可別說太多話,尤其不能提揚州的事,免得他心里不舒服。”
婉寧不由地一怔,母親怎么會知道楊敬先生不喜歡提起揚州。
看到婉寧疑惑的目光,沈氏笑道:“我也是在揚州聽說了些傳言。”
原來母親早就知道楊敬先生。
第二天一大早婉寧就跟昆哥去了楊敬先生住的院子。
青衣小童過來開門,昆哥規規矩矩地走進去。
婉寧還沒有說話,青衣小童低聲道:“今天先生不高興,姚七小姐還是改日再來吧!”
不知道是因為什么事。
婉寧抬起眼睛,就看到院子里筆挺地跪著一個人。
然后楊敬先生的聲音傳過來,“快回去吧,我可經不住你這一跪,你是誰啊?在錦衣衛謀了官職,我不過是一介草民。”
昆哥轉頭看向婉寧,婉寧點了點頭,昆哥輕手輕腳地走到堂屋里,站在門口不敢去看院子里的人,只是低聲道:“先生,學生來了。”
“小姐,”童媽媽在旁邊道,“要不然我們先回去,今天……不太好吧!”